盛夏的烈日炙烤着冼家村,空气中弥漫着草木蒸腾的湿热气息。村中一年一度的夏集,在祠堂前的空地上热闹开张。虽规模不大,却是村民们交换物资、打听消息、甚至解决一些小纠纷的重要场合。今年更因徐石头新政鼓励副业,集市上多了些自家编织的竹器、腌制的菜干、新采的山货,显得比往年更有生气。
林薇薇站在自家棚屋的阴影里,远远望着集市上攒动的人头,心中既期待又警惕。夏集,对她而言,是一个前所未有的机会,也是一个潜在的巨大风险。她计划借此平台,极谨慎地“试水”她的独立事业,但必须如履薄冰,绝不能暴露真实实力和渠道。
她准备的“商品”经过精心算计:一小篮品相普通、晾晒干净的金银花和薄荷叶(来自屋后“合法”药圃的次等品),以及用桑皮纸包好的、约半斤重的“基础版”金银花薄荷茶(用料寻常,工艺简单,与她通过冯老伯销售的王记版略有不同,更显“家常”)。数量极少,定价低廉,仅比成本略高,摆出来更像是“换点盐钱”的无奈之举,而非正经生意。
清晨,她挎着小篮,带着母亲柳氏和弟弟林澈(作为掩护),来到集市边缘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铺开一块粗布,摆上货物。她刻意选择远离制作点的摊位和熟识的村民,避免过多寒暄。
起初,并无多少人问津。村民更关注粮食、盐铁、布匹等必需品。林薇薇也不急,安静坐着,暗中观察集市动态。她看到徐石头带着几个村丁维持秩序,与几位老者交谈;看到李老四在自家摊位前高声叫卖囤积的咸鱼;也看到一些面生的行脚商人穿梭其间,收购山货皮毛。
近午时分,天气愈发闷热,集市上渴水的人多了起来。终于有位老妇驻足,看了看林薇薇的薄荷叶,问道:“丫头,这薄荷咋卖?泡水喝可解暑?”
林薇薇忙起身,谦卑答道:“阿婆,三文钱一小把,够泡好几壶了。清热解暑是好的。”
老妇掂量一下,付了钱。开了张,陆续又有几人买了金银花或薄荷叶,都是零星小生意。林薇薇一一应对,态度恭顺,绝不多言。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细棉布衫、面容清癯、约莫四十岁上下的中年男子,在集市上信步闲逛,目光扫过各色摊位,最终停在了林薇薇的小摊前。他并未立即问价,而是俯身轻轻捻起几片金银花,放在鼻下嗅了嗅,又看了看那包好的药茶,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小姑娘,这金银花炮制得倒是干净,色泽保存得也好。这茶… … 是你自家制的?”男子开口,声音温和,带着些许外地口音。
林薇薇心中微凛,此人眼光毒辣!她稳住心神,垂首答道:“回先生的话,是晚辈胡乱采了自家屋后种的,简单晒了晒,茶也是随便配的,登不得大雅之堂,让先生见笑了。”
男子微微一笑,不置可否,却问道:“可能泡一盏尝尝?”
林薇薇犹豫了一下,见对方气度不凡,不似寻常村民,便取出自带的小陶碗,舀了些茶叶,用热水冲泡后奉上。茶水清澈,金银花与薄荷的香气缓缓散开,虽简单,却清爽宜人。
男子细细品了一口,沉吟片刻,点头道:“火候掌握得不错,香气虽淡,却纯正,未带焦糊杂味。小姑娘于这炮制之道,似有些天赋。”
林薇薇心中警铃大作,此人绝非普通顾客!她连忙道:“先生过奖了,晚辈愚钝,只是依着家中老人传下的土法子胡乱摆弄,实在当不得‘天赋’二字。”
男子见她神色惶恐,便不再深究,转而问道:“这些花茶,作价几何?”
林薇薇报了极低的价格。男子却取出了一小块约莫一两的碎银,放在摊上,温言道:“这些我都要了。余钱不必找了,夏日炎炎,小姑娘摆摊不易。”
林薇薇惊愕,这点东西远不值这些钱!她正要推辞,男子却已示意随行的仆从将货物包起,并看似随意地低声问了一句:“小姑娘可识得些别的草药?譬如… … 可用于小儿惊风夜啼的?”
林薇薇心脏猛地一跳!小儿惊风夜啼,这已涉及具体病症,绝非寻常闲聊!她强压震惊,依旧保持怯懦:“先生恕罪,晚辈只认得这几样寻常解暑的,于医道一窍不通,万万不敢妄言。”
男子深深看了她一眼,目光似有深意,却也不再追问,只笑了笑:“无妨,随口一问。多谢你的茶。”说罢,便带着仆从转身离去,很快消失在人群中。
林薇薇握着那块微凉的碎银,手心沁出冷汗。此人是谁?为何对草药如此了解?最后那一问是试探吗?是官差密探?药铺管事?还是… … 与周掌柜、私盐案有牵连的势力?
巨大的不安笼罩了她。这次夏集试水,竟引来了如此神秘的人物!是福是祸?
她不敢久留,匆匆收摊,带着母亲弟弟返回棚屋。一路上,她反复回想那男子的每一个细节:衣着、谈吐、眼神… … 试图找出线索。她确信,对方绝非偶然路过,那最后的问话,目的性极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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