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宁织造曹府的请托,如同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百草轩”内部激起了层层波澜。这不仅是一单生意,更是一场关乎声誉与未来发展的关键战役。对方是江南顶级的豪门,其影响力足以在短时间内决定一个品牌在江南的生死荣辱。成功,则“百草轩”将一举奠定在江南高端药膳市场的霸主地位;失败,则可能前功尽弃,甚至累及州府根本。
林薇薇将此次重任全权交由春生负责,既是对他能力的终极考验,也是对他地位的最终确认。内室中,灯火长明。春生面前铺开了周管事千方百计搜集来的、关于曹老夫人病情的详细记录:年过七旬,素体虚弱,近年来咳喘频发,尤以夜间和秋冬为甚,痰多色白清稀,伴有气短乏力、畏寒肢冷、食少便溏等症。之前延请的名医,多用温补化痰之剂,初时有效,久则效果不显,甚或觉脘腹胀满。
春生凝神静思,指尖轻轻敲击桌面。这些症状,看似寻常老年虚寒咳喘,但与师父调理过的皇帝虚阳浮越兼痰热之症,以及皇后娘娘思虑伤脾之症皆不相同。曹老夫人之症,关键在于“脾肾阳虚,寒饮伏肺”。脾虚不能运化水湿,聚而成痰;肾阳虚不能温煦蒸化,寒饮内停,上犯于肺,故咳喘不止。先前医家温补思路无误,但或过于壅滞,或未顾及根本,故难收全功。
药膳调理,不能急于止咳平喘,当以“温补脾肾,化饮利水”为根本大法,辅以温和宣肺之品。他脑海中飞速掠过《百草归真》中关于“痰饮”、“虚劳”的论述,以及师父平日教导的“固本培元”精要。深思熟虑后,他提笔拟定了一套分步骤的食养方案:
第一步:探路为先,健脾开胃。 先不予止咳猛药,以免虚不受补。拟“参苓健运糕”,取党参、茯苓、白术、山药、陈皮、砂仁等,健脾益气,燥湿行气,先恢复脾胃运化功能,为后续调理打下基础。此糕口感软糯,易于消化。
第二步:温阳化饮,标本兼顾。 待食欲稍增,脾胃渐运,则推出“姜桂暖肺饮”。以生姜、桂枝温通肺卫,散寒化饮;配以细辛(极少量)温肺化饮,五味子敛肺止咳,茯苓健脾渗湿,甘草调和诸药。此饮重在温化,而非峻补。
第三步:固本培元,长期调理。 在前两步见效,咳喘减轻、精神转佳后,再缓缓引入改良版的“固本培元膏(江南温阳版)”,在原有基础上,加重肉桂、补骨脂的比例,增强温肾助阳之力,同时保留茯苓、陈皮等健脾化痰之品,以求长远巩固。
每一款方子,他都详细写明了用料、制法、服用方法、预期效果及注意事项,尤其强调了“循序渐进,中病即止”的原则,并建议曹府延请的太医随时关注,协同调理。方案拟成,他先呈送林薇薇审阅。
林薇薇仔细阅罢,眼中赞赏之色愈浓。春生此方案,思路清晰,层次分明,配伍精当,且充分考虑到了老年体虚、攻补两难的特点,将风险降至最低,其谨慎周全之处,已颇具大家风范。她只对个别药材的用量做了微调,便点头认可:“方案甚妥,可即刻誊抄清晰,连同样品,快马送至周管事处。”
方案和精心制作的样品由可靠镖师送往金陵。接下来的日子,便是焦灼的等待。不仅春生心中忐忑,整个“百草轩”上下都弥漫着一种紧张而期待的气氛。林薇薇虽表面平静,但每日打烊后,都会与春生讨论可能遇到的情况及应对之策。
半月后,金陵的快马终于带来了回音!周管事的信长达数页,字里行间充满了激动与敬佩:
“……曹老夫人依春生掌柜之方,先服‘健运糕’五日,竟食欲渐开,精神稍振。继服‘暖肺饮’不过三日,夜间咳喘大减,痰易咳出,安睡时间延长!曹府上下惊喜异常!曹大人亲口言道:‘此食养之法,润物无声,竟有如此奇效,远胜诸多苦汤良药!’现正按方服用‘温阳版培元膏’,以图巩固。曹大人感念贵店高义,不仅厚赠酬金,更亲笔题写‘江南药膳第一坊’匾额相赠,并允诺将于官绅圈中极力推介贵店!此乃天大殊荣啊!春生掌柜真乃神乎其技!……”
信末,还附上了曹大人亲笔所题匾额的拓样。
“成功了!”消息瞬间传遍店铺,伙计们欢呼雀跃,石头和阿木激动得热泪盈眶。春生握着信纸的手微微颤抖,长长舒了一口气,心中一块巨石终于落地。这不仅是一次成功的诊疗,更是对他医术和决策能力的最高认可!
林薇薇看着激动不已的春生和众人,脸上露出了欣慰而自豪的笑容。她走到春生面前,郑重地说道:“春生,此一役,你居功至伟!‘江南药膳第一坊’之称,你当之无愧!从今日起,你便是我‘百草轩’名正言顺的副掌柜,店内一应事务,你可全权决断!”
此言一出,众人皆心悦诚服,纷纷向春生道贺。春生正式被确立为副掌柜,意味着他成为了“百草轩”名副其实的第二号人物,继承人的地位再无争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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