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鱼”计划如同上紧发条的精密钟表，在看不见的层面悄然运行。林烨虽然表面上恢复了往日的沉稳，但陈薇知道，那根弦依然紧绷着。高强度的工作、暗中的博弈，如同无形的重担，持续消耗着他的心力。
周五下午，陈薇处理完手头最后一份文件，看了看日程表，林烨今晚暂时没有安排。她拿起内线电话，拨通了林烨的办公室。
“林总，晚上有空吗？”她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一丝不同于平日讨论公事的轻快。
林烨刚结束一个技术讨论会，正揉着眉心缓解疲劳，闻言有些意外：“暂时没有安排。怎么了，有紧急事务？”
“不是工作。”陈薇顿了顿，语气自然地说，“我订了两张今晚国家大剧院的票，是柏林爱乐乐团访华的音乐会，曲目以德沃夏克和勃拉姆斯为主，比较舒缓。我觉得……我们或许都需要暂时离开代码和图纸，让神经放松一下，顺便，找找灵感？”
这个邀请确实出乎林烨的意料。他愣了一下。音乐会？在他的记忆里，除了学生时代被同学拉去凑过热闹，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踏足过音乐厅了。他的生活几乎被实验室、会议室和无穷尽的技术难题填满。
然而，“放松神经”和“寻找灵感”这两个理由，尤其是从陈薇口中说出，让他无法拒绝。他几乎能想象到她提出这个建议时，那双聪慧眼眸中带着的关切。
“……好。”几乎没有太多犹豫，林烨便答应了，“几点？我让司机准备车。”
“七点半开场。我们六点半从公司出发就好。”陈薇的声音里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愉悦。
傍晚，林烨换下了常穿的休闲西装，换了一件质地柔软的深色针织衫和便裤，少了几分商场的锐利，多了几分儒雅。陈薇则穿着一身剪裁优雅的米白色及膝裙装，外搭一件浅咖色风衣，知性而温婉。当两人在公司楼下碰面时，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不同于工作状态的清新感。
国家大剧院音乐厅，穹顶高远，灯光柔和。置身于这庄重而典雅的艺术殿堂，空气中仿佛都流动着不一样的分子。找到座位坐下，周围是低声交谈、期待着演出开始的观众，一种宁静而充满期待的氛围包裹了他们。
灯光渐暗，指挥家登台致意，乐团准备就绪。当第一个音符从乐池中流淌而出，德沃夏克《第九交响曲“自新大陆”》那宽广而略带乡愁的旋律，瞬间充盈了整个音乐厅。
林烨起初还有些不适应，大脑似乎还残留着白天未处理完的算法逻辑。但渐渐地，那磅礴而富有层次的交响乐，如同温柔的潮水，一波波冲刷着他的思绪。他不再试图去“思考”音乐，而是放任自己沉浸其中。他能感受到低音提琴的深沉震动，木管乐器的婉转悠扬，铜管乐器的辉煌壮丽……这些纯粹的声音元素，暂时驱散了代码和图纸的纷繁。
他微微侧头，看向身边的陈薇。她闭着眼睛，长而密的睫毛在脸颊上投下淡淡的阴影，嘴角带着一丝恬静的弧度，完全沉浸在音乐的世界里。舞台的灯光在她侧脸勾勒出柔和的线条，此刻的她，褪去了商场上的精明干练，显得格外宁静动人。
似乎感受到他的目光，陈薇也缓缓睁开眼，侧过头来。两人目光在昏暗中交汇，没有言语，却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放松和欣赏。她微微弯了弯唇角，然后重新将目光投向舞台。一种无声的默契在旋律中流淌，比任何语言都更令人心安。
中场休息时，两人随着人流走到休息区。喝着温水，看着窗外夜幕下灯火通明的城市夜景和波光粼粼的人工湖面。
“很久没听现场音乐会了。”林烨感慨道，“感觉……大脑像是被清理了一遍缓存。”
陈薇轻笑：“有时候，适当的清空，是为了更好的加载。技术灵感，未必只来自实验室。”
林烨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勃拉姆斯《第一交响曲》那充满挣扎与最终胜利的旋律，似乎隐隐触动了他关于下一代产品架构中某个平衡难题的思考角度。
下半场的音乐更加深沉内省。当最后一个音符在音乐厅中缓缓消散，掌声雷动许久，两人才随着意犹未尽的人群缓缓离场。
时间尚早，两人默契地没有选择立刻上车回公司或各自回家。司机将车跟在后面，他们则沿着大剧院外围的江边步道缓缓散步。
初秋的夜风带着凉意，吹散了音乐厅内的暖热，也让人精神为之一振。江对面是璀璨的城市天际线，江水中倒映着流光溢彩，夜景醉人。
“没想到你对古典音乐也有研究。”林烨开口，打破了宁静，语气中带着一丝新发现的好奇。
“谈不上研究，只是个人爱好。”陈薇将风吹乱的发丝别到耳后，“大学时压力大，就经常去听学校的音乐会，或者自己戴着耳机听。感觉音乐能创造一个独立的空间，让你暂时逃离现实，又能从中获得力量。”
“我大学时，除了实验室，就是图书馆。”林烨笑了笑，带着点自嘲，“唯一的娱乐，可能就是和室友在宿舍里拆解各种二手电器，或者争论哪个编程语言更优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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