渝州的梅雨季节从未如此阴冷。
阿默的竹杖点在青石板上,杖尖传来黏腻的触感——不是雨水,而是从砖缝里渗出的暗红色浆液,带着腐朽的气息。整座城正在以一种诡异的方式"腐烂"。
药铺门前排起长队,咳嗽声此起彼伏。阿默的灵识扫过,发现排队的人脖颈后都生着蛛网状的灰斑,皮肤下隐约可见枯叶般的脉络。最严重的那个粮商,手指已经木化,指节间甚至抽出细小的枯枝。
突然,队伍前方爆发争吵。两个男人为谁先抓药扭打起来,拳头砸在对方脸上,溅出的不是血,而是干枯的碎叶。他们浑然不觉,仍疯狂厮打,仿佛早已忘记自己为何而来。
路过茶肆时,阿默听见里面传来癫狂的笑声。几个茶客眼神涣散,嘴角咧开不自然的弧度,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强行拉扯着表情。其中一人突然撕开衣襟,胸口竟绽开一朵惨白的花,花瓣落地即化作灰雾,被旁人吸入后,立刻眼神发直,跟着狂笑起来。
阿默的竹杖猛地一顿,气海中的金芒流转,试图驱散那些灰雾。然而花粉如附骨之疽,竟顺着他的感知反向侵蚀,让他眼前短暂地浮现出无数破碎的绝望画面——饿殍遍野、亲人相残、城池焚毁……
他立刻切断感知,额角渗出冷汗。
街角的布庄前,一个妇人正拽着女儿的头发,将她往一个富商打扮的男人怀里推。
"三两银子!就三两!您带她走,随便使唤!"妇人嗓音尖利,眼中闪烁着病态的狂热。
女孩挣扎哭喊,却被母亲狠狠扇了一巴掌:"闭嘴!家里都快饿死了,你还想拖累我们?"
阿默的指尖微微发颤。这不是寻常的市井争执,而是某种扭曲的贪婪被无限放大后的结果。邪念在操控人心,让最卑微的欲望变成吞噬亲情的野兽。
"轰——!"
城西方向传来震耳欲聋的爆裂声。阿默抬头"望"去,只见天穹裂开一道猩红缝隙,燃烧的巨石如雨点般砸落。民居在火雨中坍塌,哭喊声被淹没在烈焰的咆哮中。
最可怕的是,那些陨石落地后并未熄灭,反而像活物般蠕动起来,表面浮现出狰狞的面孔,嘶吼着朝活人扑去。
阿默的感知刚延伸至城西破庙,便如遭雷击般缩回——那座破庙已不再是建筑,而是一团不断蠕动的血肉瘤体,庙门化作滴落黏液的血盆大口。更骇人的是,庙墙表面凸出数十个人形轮廓,依稀能辨认出失踪流民的面容。他们像是被活生生嵌进了墙壁,仍在微弱地挣扎。
竹杖突然被拽住。
阿默低头,发现卖茶翁的小孙女双眼赤红,袖口沾着可疑的血迹。
"阿默哥哥……"她声音嘶哑,"爷爷说要把我卖给肉铺……"
话音未落,她突然剧烈抽搐,口中吐出几片带血的羽毛。
阿默的气海剧烈震荡。他终于明白邪念的阴谋——它要把整座城变成孵化恶意的温床,让人间烟火滋养出的温情,反被扭曲成最毒的养分。
竹杖深深插入地面,阿默双手结印,气海中的金芒如潮水般涌向地脉。
"既然如此……"他低语,"那便以人心为盾,以烟火为刃。"
整座渝州城,尚存的善意,皆化作他的力量。
阿默的竹杖在踏入城西地界时骤然开裂。
腐臭的雾气如有实质地缠绕上来,每吸一口气都像吞下刀片。破庙的轮廓在雾中扭曲变形,飞檐化作嶙峋骨刺,斑驳砖墙上睁开密密麻麻的黄色眼珠。那些嵌在墙里的流民突然齐声哀嚎,数十条手臂从墙体里伸出,枯枝般的手指抓向阿默的衣摆。
"还……给……我……"
墙壁里传来含混的呜咽,一张肿胀的脸挤出砖缝,赫然是三个月前失踪的货郎。他腐烂的嘴唇蠕动着:"把我的心……还来……"
竹杖横扫,金芒如镰刀割过。那些手臂簌簌断裂,落地却变成扭动的黑蛇。阿默趁机突进三步,杖尖直戳庙门血口——
"噗嗤!"
黏液喷溅。整座庙宇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叫,地面突然塌陷。阿默坠入深渊的刹那,袖中飞出一串金线,那是布庄娘子送他的五彩丝绦,此刻竟自行化作绳索缠住横梁。
腐肉构成的地面黏腻湿滑,四周墙壁规律地收缩鼓动,如同某种巨兽的脏腑。阿默的感知在这里严重受限,只能"看"清三丈内的景象——堆积如山的骸骨间,蜷缩着上百个半透明的魂魄,他们的心口都被挖空,由一团团黑雾填补着空洞。
"用绝望当馅料的饺子,滋味如何?"
戏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梁上倒吊着一只三尾黑猫,琥珀色的竖瞳里映着阿默的身影。它每说一个字,就有粘稠的黑血从嘴角滴落:"你救不了他们……人心一旦被污染……"
竹杖破空而至,黑猫炸毛闪避,却见杖尖突然绽放金莲。莲花瓣散落的轨迹精准罩住三个魂魄,他们心口的黑雾顿时嘶叫着蒸发。
"我能救一个,就能救百个。"阿默喘息着抹去鼻血。净化消耗的金芒远超预期,气海已近枯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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