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璃的话音落下时,墟渊的风仿佛都停了。原本翻涌的怨魂海骤然沉寂,黑紫色的浪涛悬在半空,连带着天道虚影那道金白色的轮廓,都似被这股恳切震得微微晃动,久久没有回应。
她没有等,也没有退,只是迎着虚影的光晕,将藏在心底多年的过往缓缓铺开,每一个字都带着亲历者的滚烫温度:“当年我随师门下山除祟,不慎被上古浊气缠上。那浊气顺着经脉钻进魂魄,日夜啃噬我的意识,让我一遍遍在清醒与入魔的边缘挣扎——我记得自己曾失控伤了同门,记得夜里被怨念逼得想自行了断,更记得师门长辈围在殿外,劝景遥‘长痛不如短痛’。”
说到这里,她的声音微微发颤,指尖无意识地蜷缩起来,仿佛又触到了当年那蚀骨的寒意:“他们说,我体内的浊气已根深蒂固,留着迟早会酿成大祸,不如趁我还有一丝清明,彻底了结,既能护师门周全,也能让我‘解脱’。可景遥没有听。他把自己关在结界里,守在我床边,以自身灵力为引,一点点顺着我的经脉梳理浊气。”
“那三个月,他几乎没合过眼。”沈清璃转头看向身侧的景遥,眼底泛起细碎的微光,像是落了星子,“我清醒时见过他——灵力透支让他脸色惨白,嘴角总挂着血,可他握着我手腕的手却始终没松过,还笑着说‘清璃再等等,今天又逼退了一点浊气’。若不是他不肯放弃,我早已成了被浊气吞噬的怪物,哪还有机会站在这里?”
这番话没有激昂的辩驳,却比任何道理都更有力量。夙缨站在两人身后,攥着古籍的手指缓缓松开,泛黄的书页从指间滑落少许——他此前总觉得沈清璃选择“净化”是一时冲动,此刻才明白,这份决心早被当年的救赎刻进了骨子里。
沈清璃重新转头望向天道虚影,语气愈发恳切,甚至带着一丝近乎执拗的坚持:“如今墟渊里的万千怨魂,不也和当年的我一样吗?他们中,有曾守护一方的仙将,有曾耕地织布的凡人,有曾自在山野的精怪——他们不是天生的‘恶’,只是死后魂魄被痛苦裹挟,被怨念困住,才成了如今这副张牙舞爪的模样。”
她抬手指向怨魂海,指尖穿过透明的屏障,仿佛能触到那些在雾气中挣扎的魂魄:“您看那团靠在屏障边的雾气,它方才避开了路过的幼灵;您看那道蜷缩在角落的影子,它还在护着一片早已枯萎的花瓣——这些细微的执念,不正是他们还未完全被吞噬的证明吗?既然当年景遥能给我一次机会,为何天道不能给他们一次被净化、重获解脱的机会?”
话音未落,景遥突然抬手,轻轻覆在沈清璃的肩上。他没有说话,只是用掌心的温度传递着力量,眼底泛起的暖意几乎要溢出来——他从未想过,当年那句“我不放弃你”,会在多年后成为她为万千生灵请愿的底气,更没想过,那个曾在黑暗里等待救赎的姑娘,如今已长成了能为别人撑起光的人。
天道虚影的轮廓依旧沉默,金白色的光晕忽明忽暗,似在考量。而怨魂海的浪涛,不知何时竟悄悄落下,黑紫色的雾气中,隐约传来几声极轻的呜咽,不再是此前的暴戾,反倒多了几分委屈的脆弱——仿佛那些被遗忘的过往,正被沈清璃的话一点点唤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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