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热很晒,不是城市里隔着玻璃的暖烘烘的晒,是七月毒日头的直射,烤得后脖颈发烫,像贴了块烧红的烙铁。
穿越者青林猛地睁开眼,看见的是无边无际的田野,绿油油的稻子被晒得蔫头耷脑,风一吹,晃出层层叠叠的热浪。
“这是……哪儿啊?”青林撑着胳膊坐起来,发现自己躺在田埂上,身下的土块硌得腰疼。
他记得前半夜还在翻一本唐诗选,看到李绅的《悯农》,“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那几句,读着觉得嗓子眼发紧,就着台灯的光多念了两遍,结果台灯“啪”地闪了下蓝光,再睁眼就到了这地方。
身上穿的还是那件印着卡通图案的短袖,在一片穿粗麻布短打的农人里,活像块扎眼的补丁。远处有几个戴草帽的人弯着腰,手里挥着锄头,动作慢悠悠的,像是被太阳抽走了力气。
“后生,醒了?”
一个苍老的声音在旁边响起。青林转头,看见个扛着锄头的老汉,皮肤黑得像炭,皱纹里嵌着泥,手里拎着个破瓦罐,正往嘴里倒水,喉结一动一动的,咽水的声音都透着渴。
“大爷,这是啥地方啊?”青林嗓子干得冒烟,说话都带沙。
“长安城外的樊川,”老汉把瓦罐递过来,“喝口吧,井水,凉快点。”
青林接过来,咕咚咕咚灌了大半罐,井水带着股土腥味,却比啥饮料都解渴。他抹了把嘴,心里咯噔一下——长安?樊川?这不是唐朝的地界吗?他瞅着远处的稻田,瞅着老汉手里的锄头,突然想起《悯农》里的句子,一个离谱的念头冒了出来:不会这么巧吧?
“大爷,这儿……有个叫李绅的读书人吗?”青林试探着问。
老汉直起腰,往西边看了看:“你说李十七郎啊?在呢,就在那边田埂上坐着呢。这后生怪得很,不躲阴凉,偏要在日头底下晒着,看我们干活。”
青林顺着老汉指的方向望去,果然见田埂尽头坐着个人。穿件半旧的青色襕衫,没戴帽子,头发用布带束着,正低头在个小本子上写着啥,后背都被汗湿透了,贴在身上,像块深色的膏药。
真有李绅!
青林的心跳突然快了半拍。他这是穿到唐朝了?还正好撞上《悯农》的作者?他看着那人低头写字的样子,突然觉得脚底下的泥土都发烫——那可是写出“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的人啊!
“我去瞅瞅。”青林把瓦罐还给老汉,拍了拍屁股上的土,往西边走。
越走近,越能看清那人。二十来岁的年纪,眉清目秀,就是脸色晒得发红,额头上的汗珠子像断了线的珠子,顺着脸颊往下淌,滴在膝盖上的本子上,晕开一小片墨迹。他却像没察觉似的,笔尖在纸上唰唰地动,偶尔抬头看一眼田里的农人,眉头皱得紧紧的。
“先生可是李绅?”青林站在他身后几步远,小声问。
那人吓了一跳,猛地回头,手里的笔差点掉地上。看清是青林,他愣了愣,眼神里带着疑惑:“正是在下。足下是?”
“我叫青林,迷路了,”青林指了指自己的衣服,“从……从很远的地方来。”
李绅的目光在他的短袖上停了停,没多问,只是笑了笑:“迷路到樊川的稻田里,倒是稀奇。坐吧,田埂虽硬,总比站着强。”
青林在他旁边坐下,才看清他膝盖上的本子是麻纸的,上面用毛笔写着些字,还有几行被汗渍晕了,看不清。最上面一行写着“观农”两个字,墨迹挺深,像是用力写的。
“先生在看他们干活?”青林问。
“嗯。”李绅抬头望着田里,“家父曾官至县令,我小时跟着他看过农人劳作,总记着这份辛苦。如今闲居在此,想着写点什么,却总觉得抓不住那股劲儿。”
他指着不远处一个弯腰锄草的农妇:“你看她,怀里还裹着个娃娃,怕不是刚断奶,就得来地里挣口饭吃。这太阳毒成这样,咱坐着都嫌热,她得弯着腰干一下午,你说这汗珠得掉多少?”
青林顺着他指的方向看,那农妇确实背着个竹编的小背篓,里面露出个小脑袋,大概刚会坐。她锄几下,就得直起腰喘口气,用袖子抹把脸,再接着干,动作慢得像只累坏的蜗牛。
“这稻子……得种多久才能收啊?”青林问。
“从头年冬天翻地,到开春下种,再到夏天锄草、施肥、浇水,得耗大半年,”李绅掰着手指头数,“中间要是遇上旱涝虫灾,一年的辛苦就全打水漂了。可就算收成好,交完租子,剩下的也够一家子勉强糊口。”
他突然叹了口气:“我前几日在长安城里,见达官贵人宴饮,一桌子菜动不了几口就扔了,地上洒的酒比农人喝的井水还多。他们哪里知道,碗里的一粒米,都是这样一滴汗摔八瓣换来的。”
青林心里一动。这话说的,不就跟《悯农》里的意思对上了吗?他看着李绅手里的笔,突然有点激动——难道这首诗,就要从这田埂上写出来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