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宅那一夜的波澜,如同投入湖面的巨石,激起的涟漪在看似平静的水面下,久久未能平息。林微的生活,似乎又回到了之前的轨道——学校、医院、那座冰冷的豪宅。但只有她自己知道,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顾夜宸依旧忙碌,早出晚归。两人在餐桌上的沉默,似乎与以往并无不同,但林微却敏感地察觉到,那沉默之中,似乎少了些许刺骨的寒意,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微妙的张力。他不再完全将她视为空气,偶尔,她也能感受到他落在她身上那深沉难辨的目光,不再纯粹是审视,更像是一种…无声的探究。
而她,也无法再像以前那样,心如止水。他调高温度的手指,他低沉说出的“我们回家”,他平淡却肯定的“画得不错”,都像细小的火星,落在她心田干涸的荒原上,虽然微弱,却顽强地燃烧着,带来一种陌生的、令人心慌的暖意。
她开始更加努力地投入毕业创作,试图用忙碌和颜料来掩盖内心的纷乱。母亲的手术日期越来越近,希望像一盏越来越亮的灯,照亮了她生命中最沉重的部分。一切,似乎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这短暂的、虚假的平静,让她几乎快要忘记,自己身处的是一个怎样危机四伏的漩涡。
这天下午,阳光很好。林微在阳光房里修改画稿,手机在一旁充电。屏幕忽然亮起,显示有一条新的彩信,来自一个完全陌生的号码。
她的心莫名地“咯噔”一下。自从上次那些与沈亦白的“暧昧”照片之后,她对陌生号码的信息就有了一种条件反射般的恐惧。
她犹豫着,手指悬在屏幕上方,迟迟没有点开。会是垃圾广告吗?还是……?
最终,她还是深吸一口气,点开了信息。
没有文字。
只有一张照片。
照片的清晰度极高,背景是她无比熟悉的地方——顾家老宅那个安静的小偏厅。时间,就是几天前的那个晚上。
画面中,只有两个人。她和顾夜宸。
他站在她面前,微微低着头,而她,正抬着头看着他。拍摄的角度极其刁钻,捕捉到的瞬间,恰好是他揽住她的腰,准备带她离开,而她也因他的靠近而微微愣神、脸颊泛红的刹那。他高大的身影几乎完全笼罩着她,她的眼神里带着一丝未散去的慌乱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如同被蛊惑般的悸动。偏厅昏黄的光线为他们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使得整个画面看起来,竟带着一种诡异的、难以言说的亲密与旖旎。
这远比之前那些与沈亦白的借位照片,更具有冲击力,也更……真实。
林微的血液仿佛在这一瞬间凝固了,握着手机的手指冰冷刺骨,连呼吸都停滞了。
是谁?!
是谁在老宅里拍下了这张照片?!
苏晚晴?还是顾家的其他人?
对方的目的是什么?如果只是想让她难堪,为什么要拍下她和顾夜宸?是想证明他们“夫妻恩爱”来打苏晚晴的脸?不,不可能!这更像是一种……监视,一种警告。
就在这时,第二条彩信紧随而至。
依旧没有多余的文字,只有一句简短的、仿佛淬着冰碴的附言,与上次如出一辙,却更加刺耳:
**“戏,演得真不错。可惜,假的就是假的。”**
假的就是假的……
这五个字,像一把冰冷的凿子,狠狠凿开了林微这些天来自我构建的、那层脆弱而不切实际的幻想外壳。
是啊,假的。
所有的维护,所有的靠近,所有的微妙瞬间,都不过是契约之下,不得不演的戏码。
而她,竟然差一点,就入了戏,当了真。
一股混合着巨大恐慌、深刻羞耻和冰冷绝望的寒意,从脚底瞬间席卷全身,让她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起来。
她猛地将手机扔了出去,仿佛那是什么可怕的毒蛇。手机撞在柔软的沙发上,屏幕暗了下去。
她蜷缩在阳光房的椅子上,抱着双臂,感觉浑身冰冷。阳光明明那么灿烂,却照不进她此刻如同冰窟的心。老宅里他揽住她腰肢的触感仿佛还残留着,他掌心的温度,他低沉的话语……此刻都变成了最尖锐的讽刺。
原来,她所以为的那些细微的改变,那些若有若无的暖意,在别人眼中,甚至在他眼中,或许都只是一场精心编排的演出。
那暗中窥视的眼睛,像无处不在的幽灵,提醒着她这个世界的危险和她的天真。
她该怎么办?
告诉顾夜宸?
不,她不敢。她无法想象他得知这张照片存在后的反应。是会暴怒于她的“不谨慎”,再次用冰冷的言语划清界限?还是……会认为这是她故意泄露出去,别有用心?
巨大的无助感,像潮水般将她淹没。
傍晚,顾夜宸回来了。
林微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像往常一样,坐在餐桌旁。但她苍白的脸色和眼底无法完全掩饰的慌乱,还是泄露了她的异常。
顾夜宸在她对面坐下,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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