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刚过晌午,灶房里飘着股苦艾的味道。林风坐在小板凳上,手里端着个粗瓷碗,正一点点给奶奶喂药。奶奶的咳嗽病犯了些日子,嗓子里总像堵着口痰,喝药时得小口抿,稍快些就呛得直哆嗦。
“慢点喝,奶奶。”林风用袖口擦了擦她嘴角的药汁,碗沿的热气熏得他眼眶有些发潮。自从接了堂单,他总觉得时间不够用,既要应付仙家的事,又要照看奶奶,夜里常常睡不安稳,眼下的乌青比李木匠那天来的时候还要重些。
院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紧接着是王二婶尖着嗓子的呼喊:“林风!林风在家吗?出大事了!”
林风心里咯噔一下,刚要起身,王二婶已经撞开了院门,她头发散乱,裤脚沾着泥,脸色白得像张纸:“李木匠家的……没了!”
“哐当”一声,林风手里的药碗掉在地上,摔成了好几瓣。褐色的药汁溅在青砖上,像一摊凝固的血。“您说什么?”他的声音发颤,耳朵里嗡嗡作响,“哪个李木匠?他婆娘……”
“就是邻村那个李木匠!”王二婶急得直跺脚,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今早晨发现的,死在猪圈里了,被自家养的猪……咬死的!那惨状,啧啧,我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瞧,肚子被刨开,内脏……内脏都被啃得稀烂,旁边还扔着半截桃木斧柄,就是她砍桃树那把……”
林风只觉得天旋地转,扶着墙才站稳。李木匠的婆娘……那个眼神呆滞、指甲缝里嵌着木屑的女人,怎么会突然死了?还是被猪咬死的?这太蹊跷了。
“村里老人都说,”王二婶压低了声音,往四周看了看,像是怕被什么听见,“这是白仙的报复,谁让李木匠刨了桃树,还泼了黑狗血呢?那白仙本想在桃树下扎根,被坏了好事,自然要索命的……”
白仙的报复……林风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他想起黄三太爷那天上身时说的话,只说刨树埋猪圈,用黑狗血淋,却没提会招来这么重的报复。难道黄三太爷早就知道会这样,故意没说?
“我去看看。”林风抓起墙上的草帽,刚要往外走,就被奶奶拉住了。奶奶的手抖得厉害,浑浊的眼睛里满是担忧:“别去,风儿,那地方邪性,你刚接了堂单,少沾这些凶事……”
“奶奶放心,我就去看看,不掺和。”林风拍了拍奶奶的手,心里却清楚,这事他怕是躲不过去。毕竟,刨树的法子是黄三太爷借他的口说出来的,那女人的死,他多少脱不了干系。
赶到李木匠家时,院里已经围了不少人,都远远地站着,没人敢靠近猪圈。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混着猪圈的臊臭味飘过来,熏得人胃里翻江倒海。李木匠坐在门槛上,背靠着门框,头发胡子乱糟糟的,眼神空洞得像口枯井,谁跟他说话都没反应,只是不停地念叨:“是我害了你……是我不该刨树……”
林风硬着头皮走进院,刚靠近猪圈,就被眼前的景象吓得倒吸一口凉气。猪圈的泥地上汪着一滩血,暗红色的,还没完全凝固。那女人躺在血泊里,身上的蓝布衫被撕成了碎片,肚子上有个大洞,里面的东西被啃得乱七八糟,分不清是肠子还是别的。她的眼睛圆睁着,像是死前看到了极其恐怖的东西,嘴角却诡异地向上翘着,像是在笑。
离她不远的地方,扔着半截斧柄,正是那把砍桃树的斧头,木头茬子上还沾着点褐色的木屑。几只猪被关在另一边的圈里,哼哼唧唧地叫着,眼睛里布满了血丝,看着格外吓人。
林风胃里一阵翻腾,赶紧转过身,不敢再看。他刚要开口劝李木匠几句,太阳穴突然一阵刺痛,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黄三太爷又上身了。
“哭什么哭!”
尖细的声音从他嘴里发出来,带着股不耐烦的戾气。他的身子开始不规律地扭动,胳膊甩得老高,脚在地上来回蹭着,像是在跳一段诡异的舞。那舞步毫无章法,时而踮着脚转圈,时而猛地顿住,双手比划着奇怪的手势,嘴里念叨着谁也听不懂的词,咿咿呀呀的,像是黄鼠狼在叫。
围观的人都被吓住了,纷纷往后退,大气都不敢出。李木匠也停止了念叨,呆呆地看着林风,眼神里充满了恐惧。
跳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林风突然停了下来,胸口剧烈起伏着,眼神里的黄光闪了闪,尖声说道:“惹了白仙,哪能这么容易了结?去给白仙立个牌位,用桃木刻,要刺猬形状的,摆在堂屋正中,每日供奉新鲜的瓜果,少了一天,都保不住你全家的命!”
说完这句话,他身子一软,差点摔倒,黄三太爷的气息退了下去。林风晃了晃头,只觉得头晕得厉害,刚才跳舞的画面像是隔着层雾,模糊不清,只有那句让立牌位的话,清晰地印在脑子里。
李木匠被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站起来,对着林风连连磕头:“谢谢林先生!谢谢黄仙!我这就去办!这就去办!”
当天下午,李木匠就请了邻村最好的木匠,用那棵被刨掉的桃树剩下的木料,雕了个刺猬形状的牌位。那牌位有半尺高,刺猬的身子圆滚滚的,背上的尖刺刻得栩栩如生,眼睛用黑漆点过,在阳光下透着股阴冷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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