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天寒的手从刀柄上松开,又缓缓握紧。敌骑卷起的尘烟已经能看清轮廓,前排骑兵肩甲上的狼头纹路在晨光里一闪一晃。他没再盯着那面大纛,转身走下主台台阶,靴底踩在冻硬的土阶上发出闷响。
他先去了西坡。拒马横了三道,但中间那段间距太宽,人贴墙爬时能借力翻身。他蹲下身,用手指量了量两根木桩之间的空隙,回头喊:“加一根短桩,斜着钉进去。”一名士卒应声跑来搬木料,刚抬腿又被叫住,“等等,把上面那截断矛也插进去,尖头朝外。”
那人点头如捣蒜,抱着木头就往坡上冲。叶天寒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顺脚踢了踢埋线的位置。土层看着踏实,但他还是蹲下去扒开一角,摸了摸底下裹着草束的引线。湿气有点重,指尖粘了一层泥。
“小伍!”他扬声。
小伍从箭垛后探出脑袋,嘴里还叼着半根干饼条,“哎!”
“引线换了没?”
“换了!草捆缠的,每三步搁了个小油罐,顶上盖了毡子。”小伍蹦跳着跑过来,一边说一边比划,“我亲自铺的,保准一点就着。”
叶天寒点点头,又问:“试燃过?”
“试了。”小伍挠挠头,“头两回潮气大,冒烟不起火。第三回我把油布裹在线头上点的,烧了半尺多,噼啪响。”
“行。”叶天寒直起身,“再派两个人,拿干布来回擦一遍引线外皮,尤其是接头处。点火时不能卡壳。”
小伍立正敬礼,咧嘴一笑:“明白,我让他们拿屁股焐都得焐干喽。”
叶天寒瞥他一眼:“少贫,办完去主台待命。”
“得令!”小伍翻个跟头就往后跑,差点被一块石头绊倒,踉跄两步又稳住,继续蹽着腿蹽。
叶天寒摇摇头,往东侧枪阵走去。新卒们已经列好队,可有几个站姿歪斜,长矛斜戳在地上,像被风吹得打晃的芦苇。他走到第一排,伸手拨正一人肩膀,那人猛地一抖,差点把矛扔了。
“挺直。”他说。
那人咽了口唾沫,脖子梗起来,眼睛却不敢看前方,只盯着对面山梁上飘的一缕雪雾。
叶天寒没再多说,沿着队伍慢慢走。到了中间段,发现有个小子手心全是汗,掌心黏着矛杆直往下滴水。他停下脚步,解下腰间水囊递过去:“擦擦。”
那新卒愣住,结巴:“统、统帅……这……”
“拿着。”叶天寒语气没变,“打完了还得查谁偷喝了我水呢。”
周围有人轻轻笑了下,紧绷的气氛松了一丝。那小子红着脸接过,胡乱抹了把手,把水囊还回来时都不敢抬头。
叶天寒接过挂回腰上,继续往前走。最后一排有两人离得太近,挤得盾牌叠在一起。他抬脚轻轻踹了下其中一人小腿:“拉开半步,别等砍起来互相挡路。”
那人赶紧挪开,旁边那个也缩了缩身子。叶天寒扫了一圈,这才转身走向后勤区。
箭库门口堆满了新到的箭捆,王大柱正弯腰抱起一扎,膝盖咯吱响了一声,整个人晃了晃才站稳。旁边一个弓手忍不住嘀咕:“磨蹭啥,快点啊,待会儿射空了谁给你填?”
王大柱没吭声,咬牙往前挪步。
叶天寒走近时,那弓手才发现,话音戛然而止。
“他昨夜盯石坳一夜,能站着已是本事。”叶天寒说着,弯腰抄起一捆箭,搭在肩上,“你们要是嫌慢,现在就去替他守一宿试试。”
那弓手张了张嘴,最终低头去搬自己的装备。
叶天寒把箭送进库房,出来时顺手拍了下王大柱肩头:“再撑两个时辰,活下来,我请你喝烧刀子。”
王大柱怔了一下,嘴唇动了动,终于挤出一句:“……谢统帅。”
“别谢。”叶天寒看了他一眼,“留着力气搬箭,酒得打赢了才喝得香。”
说完他转身往主台走,脚步不急不缓。刚踏上第一级台阶,就听见背后传来一声低呼:“统帅!”
是小伍,手里举着一块焦黑的布片。
“咋了?”叶天寒回头。
“刚才巡西坡,发现这个挂在刺藤上。”小伍跑上来,把布片摊开,“像是被人扯断的衣角,烧过一半。”
叶天寒接过,捏在手里看了看。边缘焦脆,能看出原本是深灰色粗布,和军中伙夫穿的短打一个颜色。他不动声色地折了几折塞进怀里,“哪儿捡的?”
“就在引线起点往上三步的地方,藤刺勾着的。”
叶天寒眯了下眼,没说话,只点了下头:“放哨的人换班了吗?”
“刚换完,都是咱们信得过的。”
“好。”他顿了顿,“接下来两个时辰,所有换岗路线绕开西坡,除非我下令。”
小伍会意,压低声音:“您怀疑……还有人往外递消息?”
“不是怀疑。”叶天寒望着北面越来越近的敌影,“是有人不想让我们守住这一战。”
小伍攥紧拳头:“要不我现在就把火油点了?炸他个人仰马翻!”
“不行。”叶天寒摇头,“火一起,他们就知道有防备。我要他们靠近,再靠近一点——然后摔得最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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