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天寒的笔尖在“南境水师”四个字旁停了片刻,墨迹晕开一小团黑斑。他没动,也没吹干,只是盯着那块洇染的痕迹看了两息,像是在数它扩散的纹路。
赵三锤站在案前,手里的名单还攥着角,等他发话。
“手套、断指、松烟墨。”叶天寒终于开口,声音不高不低,“这三样凑一块儿,不是巧合,是老熟人回来了。”他抬眼,“去把陈虎叫来,顺便让伙房送壶热茶,别又是昨儿那泡了三遍的渣。”
赵三锤应了一声转身就走,刚掀帐帘,又听身后说:“等等——带壶酒也行,他今早摔拐杖砸了自己脚面,肯定疼得睡不着。”
陈虎拄着拐进帐时,脸上还挂着笑:“你倒知道我摔了?是不是哪个小崽子告密?”
“是你自个儿嚷嚷的。”叶天寒头也不抬,“十里外放个屁,只要带酸味,我都闻得出来。”
陈虎一愣,随即咧嘴:“那你闻闻,我这身伤是不是装的?”
“不用闻。”叶天寒把地图推过去,“你看这儿,粮道三处异常,文书用墨偏淡,押车的是南境老手法;再看这靴纹,京营近卫制式,但鞋底磨损方向不对——惯走湿泥地的人,脚掌外侧才该磨得狠,可这个……是常年踩甲板的。”
陈虎眯起眼:“水师的人掺和进来了?”
“不止。”叶天寒指尖点向地图南端,“蜜粉来源查到了,是南境‘回春堂’特供药坊的副产物,专用来调散剂。这种东西,江湖门派拿去配毒,官面上的人拿去安神——可咱们碗里那玩意儿,是冲着让人神志恍惚去的。”
“所以?”陈虎问。
“所以有人一边往我们饭里下迷魂汤,一边穿亲卫靴子溜进来画地图。”叶天寒冷笑,“这不是探子,是通敌的链子,环环扣着呢。”
陈虎沉默片刻,忽然一拐杖杵在地上:“蛮子要打过来了?”
“快了。”叶天寒抓起炭笔,在沙盘上划出几道线,“正面攻山口是假,主攻点在后山断水道。那边坡陡路窄,守起来费劲,但他们要是从南边调人手,夜里搭云梯翻上来,半个时辰就能把井给堵了。”
“那就加防。”
“兵不够。”叶天寒摇头,“咱们五百人,守主台就得三百,剩下两百得分到三处隘口。要是蛮子真联合了江湖人手,夜里来一波火攻,再来一波投毒,顾头不顾尾。”
陈虎摸着下巴琢磨了一会儿,忽然笑了:“我有个主意——西岭那片旧营寨,还能立旗杆挂灯笼。咱们晚上多点几堆火,摆些空甲胄,让敌人以为有伏兵。他们不敢轻进,就得拖时间。”
“好招。”叶天寒点头,“但不能光骗,还得扰。”他转向赵三锤,“挑三十个手脚利索的,组成游哨队,专捡半夜最冷的时候出去转悠。看见可疑影子,不必追,放响箭就行。”
“箭矢够吗?”赵三锤问。
“不够就拆床板做。”叶天寒说得干脆,“滚木准备五十根,火油至少备够三轮泼洒量。另外,挖三条暗渠,把河水分流绕到台子背面去,万一井被投了毒,咱们还有备用水源。”
“你这是要把烽燧台改成铁桶?”陈虎笑。
“铁桶都不够。”叶天寒站起身,走到沙盘前,拿起一块红石压在后山位置,“上次霍天雄走的时候撂下一句‘七十二煞必取我首级’,我没忘。他背后那个血河宗,擅长夜袭投毒,最爱挑人松懈时下手。这一回,他们要是真跟蛮子联手,杀招一定藏在这儿。”
陈虎脸上的笑收了。
“你是说……他们会假装蛮军主力强攻正面,实则派毒功高手潜进来?”
“八成。”叶天寒点头,“所以我明天开始,恢复断锋阵夜演,加设突发火情和敌骑突入演练。谁跟不上节奏,直接调去伙房刷锅三个月。”
“那新卒怎么办?”赵三锤问,“不少人前阵子才经历一场大战,眼下训练都蔫头耷脑的。”
“蔫?那就跑。”叶天寒语气一沉,“明晨五更集合,负重奔袭十里。谁掉队,回来加练百次突刺。我不听理由,战场上也没人听。”
陈虎听得直乐:“你还真是半点不心疼手下。”
“心疼?”叶天寒瞥他一眼,“我让他们吃肉,让他们睡暖,让他们背后有人替他们挡刀——这就够心疼了。至于软弱?等敌人砍到脖子上再硬气,骨头都凉了。”
第二天破晓,校场上已经响起整齐的脚步声。
五百人背着沙袋,排成四列纵队,在叶天寒的带领下沿山路奔跑。寒风吹得人脸生疼,可没人敢慢一步。
跑完十里回来,不少新卒腿打颤,叶天寒也不让他们歇,直接拉进演武场练阵型转换。
一次夜演中,一名新卒听到模拟火起的锣声后慌了神,错把左翼当右翼冲了出去,差点撞翻火把架。
叶天寒当场喝止:“原地蹲下!一百次突刺,现在开始!”
那新卒咬牙举起木枪,一下一下往前扎。练到第三十下时,手抖得几乎握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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