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鸦飞过旗杆时,叶天寒正盯着手腕上的那个字。
“囚”。
皮肉底下像有虫子在爬,痒得发麻。他没去挠,只是把袖子拉下来,遮住那道扭曲的旧疤。风从北坡卷过来,带着灰烬和干草的味道,吹得血燧旗猎猎作响。他站起身,腿还有点软,但能走。
他知道今晚不会太平。
穆长风留下的十坛烈酒还在粮草堆旁边,封口完好,坛身沾着泥。他走过去,蹲下,一坛一坛抱起来,砸在营地四角。陶片飞溅,酒液泼洒在柴堆、破布和废弃的帐篷边上,顺着裂缝渗进土里。他动作不快,甚至有些迟缓,可每一步都踩得稳。
东南角倒完最后一坛,他停了会儿,低头看了看手心。掌纹里还沾着酒,湿漉漉的,在月光下反着光。他忽然笑了下,像是想起什么好笑的事。
然后他回到中央,把裂天刀插进地里,盘腿坐下。
闭眼。
不是睡,是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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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时刚过,西坡草丛动了一下。
不是风,是人踩断了枯枝。
接着是北侧矮墙,一道黑影贴着残垣滑进来,落地无声。第三个人翻上东边了望台时,脚尖碰到了一块松动的石板,但他反应极快,立刻定住,等了几息才继续挪动。
叶天寒睁开了眼。
二十个。
比他预想的多五个。
这些人动作整齐,路线精准,显然是练过的。三路包抄,主攻方向在南营帐区,那里曾经堆过干粮,现在空着,正好用来诱敌深入。他们以为他会躲在那儿调息,或者毒发昏迷。
可惜他没睡。
更可惜的是,他们不知道这十坛酒不是拿来喝的。
第一拨人已经摸到中线,离最近的酒渍不到五步。叶天寒缓缓抬起右手,从怀里掏出火折子。铜盖一掀,火星子蹦出来,他轻轻一吹,火苗窜起。
他没急着扔。
又等了七息。
等到第二拨人越过旗杆阴影,第三拨也落了地,二十条黑影全进了圈。
火折子飞出去,划了道弧线,落进东南角那片浸透酒液的破布堆里。
轰——
火舌猛地炸开,像一头苏醒的兽,顺着酒线一路狂奔。刹那间,四角同时起火,火焰沿着柴草和布条疯烧,眨眼连成一片火墙。热浪扑面而来,照得人脸通红。
有人惊叫,有人后退,更多人愣在原地。
叶天寒拔刀站起。
刀出鞘那一刻,火光映在他脸上,半明半暗。他往前一冲,直接杀进火圈。
第一个反应过来的是南线那人,刚抽出刀,叶天寒已至面前。刀光一闪,对方脑袋歪了半边,身子还站着,血从脖子里喷出来,浇在火上发出“嗤”的一声。
第二个转身要逃,被火星燎了后背,惨叫着往前扑。叶天寒追上去,一刀劈进肩胛骨,整个人栽进火堆,转眼就被吞没。
火势越烧越旺,浓烟滚滚,呛得人睁不开眼。可叶天寒像是不怕烟,逆着热流穿行,专挑人多的地方冲。他不出声,也不喊话,就那么闷头杀人。
一个蒙面人跃上残墙想跳出去,脚刚离地,叶天寒甩手掷出裂天刀。刀锋钉入其小腿,人摔下来,滚进火里。他挣扎着爬,手刚搭上墙沿,又被一刀砍断手腕。
剩下十几个开始慌了。
他们本是昭武伯府精挑细选的好手,平日里横行南境无人敢惹,可谁见过这种打法——你不躲火,反而往最烫的地方钻?
更可怕的是,这家伙中着毒,脸色发青,走路都晃,偏偏每一刀都准得吓人。
有人想从西坡突围,刚冲出火圈,迎面就是一刀。他举剑格挡,铛的一声,火星四溅,虎口崩裂。叶天寒顺势一脚踹在他胸口,那人仰面摔下坡,滚了几圈才停下。
又有两个并肩冲来,刀剑齐出。叶天寒侧身避过剑锋,左手抓起地上一根烧了一半的木棍,狠狠抽在一人脸上。骨头碎裂声清脆响起,那人捂着脸倒地。另一个还没回神,脖子已被刀刃抵住。
叶天寒没杀他。
只低声说:“滚。”
那人连滚带爬跑了。
剩下的八九个见势不对,纷纷夺路而逃。可火势已经封死了大部分出口,只有西坡一条窄道还能走。他们挤在一起往下冲,结果被火舌卷住三人,其余勉强脱身。
叶天寒没追远。
他站在火边,喘着气,额头全是汗。左臂那道疤又开始发烫,像是被烙铁贴着。他咬牙撑住,目光扫过满地尸体。
十七具。
还有三个活着的。
其中一个正扶着树干想爬起来,另一个躺在坡底哼都不哼。最后一个……在断崖边上站着。
那人没跑。
手里还握着一把剑,剑身泛蓝,一看就不是凡品。他面巾半落,露出半张脸,眼角有颗痣。叶天寒认得这把剑——寒霜,昭武伯亲赐,只给心腹死士。
看来是带队的。
那人看着叶天寒一步步走来,脚下不退,反而横剑当胸。
“你疯了。”他声音沙哑,“你明明快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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