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场裂缝里升起的黑气还没散尽,叶天寒已经不在原地。
他站在京郊兵营的营帐外,手里握着那本薄册子。风吹得旗杆晃了一下,他抬眼看了看天,太阳刚出,照在脸上不烫也不冷。
铁辕侯带着北境精骑进了城门,马蹄声压过青石路,一路没停。血燧旗绑在铁杆上,旗面半卷,那个“守”字露了一角,在风里轻轻抖。
百官在午门外候着,没人敢上前接旗。有人低声问这是什么旗,旁边的人摇头不说,只往远处退了半步。
铁辕侯下马时没摘甲,也没换衣。他站在石阶前,把缰绳交给亲兵,转身看了眼身后的旗帜。叶天寒跟在他身后三步远的地方,左手垂着,铁链贴着手臂,一动不动。
皇帝派人来请铁辕侯去偏殿说话,只让带一人随行。铁辕侯没回头,但脚步顿了一下。叶天寒站着没动,也没出声。最后是铁辕侯说:“你留下。”
偏殿里光线暗,皇帝坐在案后,手指搭在桌边。铁辕侯进门就跪,没等宣礼。
皇帝看着他,又看向门口那杆旗的影子,落在地上像一道裂痕。
“这旗……沾的是谁的血?”
“北境四十三烽燧,死在昭武伯手里的兵。”
皇帝没再问,起身走到旗前。他伸手摸了摸旗面,指尖蹭到一处干掉的血块,颜色发黑。
“挂哪?”
“文德殿前。”
皇帝抬头看他,“就这么挂?不怕惹议?”
“怕就不挂了。”
两人对视片刻,皇帝忽然笑了下,“你还是一样,话说一半,事做十分。”
铁辕侯低头,“臣只做事。”
皇帝转回案前坐下,“那就挂吧。日头出来就挂,夜里也挂着。”
他说完这句话,手在袖子里动了一下,像是写了什么字条,递给身边太监。那人低头接过,快步走了。
铁辕侯回营时天还没黑。叶天寒在营门口等他,看见他脸色没什么变化,就知道事情成了。
“旗挂了。”铁辕侯说。
叶天寒点头,“我知道。”
“你没进宫,但宫里人都知道你在。”
“我不用进去。”
当晚三更,刑部郎中暴毙家中。仵作验尸说无伤无毒,只是后颈有一道细线,深得看不见血。家属哭着烧纸钱,火光照到墙上,发现窗纸上有个小洞,正对着床头。
接着是工部主事、户部员外郎、都察院御史、兵部司务、礼部笔帖式——六个人,同夜死,同状,同位。
消息传开已经是第二天早上。早朝时有官员站不稳,扶住柱子才没倒下。一个老学士当场晕过去,抬出去时嘴里还在念“烽燧台……他们回来了……”。
御史台准备联名上本追查凶手,刚写完奏章,领头的给事中就在自家书房倒下了。仆人发现时,他手里还攥着笔,脖子侧面那道线比前几人都浅,几乎看不出来。
皇帝在早朝上听了通报,只说了句:“天降罚星,尔等勿扰。”
底下没人再说话。
铁辕侯站在班首,没表态。叶天寒没上朝,但他留在京中的几个亲兵开始在城里走动。他们不去酒楼,也不进赌坊,专挑那些昭武系旧人常去的茶馆坐。
每家茶馆的桌子上,都会出现一小撮灰。灰是布烧过的,形状像旗角,边缘焦卷。
有人说那是祭鬼的纸钱,有人说那是警告。
没人敢碰。
第三天清晨,文德殿前的血燧旗被解开,整面展开。风吹得旗面鼓起,那个“守”字完全露了出来,阳光照上去,像是重新染了一遍。
皇帝亲自来看了一眼,没说话,转身回了内殿。
当天下午,原本支持昭武系的三位尚书闭门谢客。其中一位让人把家里挂着的南境山水画全摘了下来,换成北疆雪图。
晚上,兵部一名主事偷偷跑去城外庙里求签。签筒摇了几下,掉出一支断签。他吓得扔了签筒要走,门口却站着个穿灰短打的年轻人,腰里别着半截铁链。
年轻人没拦他,只是笑了笑。
主事回家后当夜就病了,说是高烧说胡话,喊着“我不该扣粮草”“我不是主谋”之类的话。第二天被人发现吊死在房梁上,脚边有一片烧剩的布灰。
叶天寒在营中吃晚饭,一碗糙米配咸菜。亲兵进来报说又有一个人死了,他点点头,继续吃饭。
“要不要收旗?”亲兵问。
“不收。”
“万一皇上……”
“皇上不会动旗。”
亲兵退下后,叶天寒放下碗,从怀里掏出那本刀谱。封面磨得发白,他翻到第九式那一页,上面写着两个字:守境。
他盯着看了很久,合上书,放在桌上。
外面传来脚步声,是铁辕侯来了。
“你知道是谁杀的那些人吗?”铁辕侯问。
叶天寒摇头,“我不知道。”
“可他们都说是你。”
“我说了不是。”
铁辕侯盯着他,“你昨晚在哪?”
“睡觉。”
“有人看见你半夜出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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