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畜生!逆子!!” 上官桀的咆哮瞬间变成了更加暴怒的嘶吼,他猛地扭头,那双燃烧着火焰的眼睛死死瞪向上官安,仿佛要喷出火来,“你…你这贪生怕死的懦夫!狗东西!若非你利欲熏心,非要送那孽障入宫!若非你结交丁外人那贱奴!我上官家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啊——!” 他疯狂地挣扎着,铁链绷得笔直,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恨不能扑过去一口咬死这个出卖自己的亲生儿子!
“是你!是你默许的!是你点的头!‘吾女当为凤’!这话是你说的!是你说的!” 上官安歇斯底里地尖叫着反驳,仿佛要将所有的罪责都推到父亲身上,为自己挣得一线渺茫的生机。
父子二人,如同被关在同一个笼子里的、受了致命伤的野兽,在这污秽的囚笼中,在冰冷的铁链束缚下,在霍光那平静到令人绝望的目光注视下,疯狂地撕咬着对方,用最恶毒的语言,将彼此最不堪的野心、最卑劣的算计、最隐秘的丑恶,血淋淋地撕扯开来,暴露在这昏暗油灯的光晕之下。那些曾经在密室中低语的阴谋,那些觥筹交错间的野心,那些对权力的贪婪,此刻都化作了最丑陋的污秽,泼洒在这肮脏的地面上。
霍光静静地听着。听着上官桀怨毒的诅咒,听着上官安卑贱的求饶,听着这对父子互相揭发、互相撕咬的每一句恶毒言语。他那张苍白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深处,似乎有一丝极其微弱、难以察觉的疲惫和厌恶掠过,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的涟漪,瞬间又消失在那片冰冷的漠然之下。他微微侧过头,目光似乎不经意地扫过囚室角落里那堆冰冷的刑具,又扫过墙壁上那两副挂着污秽绳索的铁环。
终于,当上官桀的咆哮因力竭而变成粗重的喘息,上官安的哭求因绝望而变成断续的呜咽时,霍光缓缓地、极其平静地开口了。他的声音不高,甚至带着一丝彻夜未眠后的沙哑,却异常清晰地穿透了囚室里的污浊空气,带着一种能冻结灵魂的冰冷:
“上官桀。”
他的目光,如同两道实质的冰锥,牢牢钉在左首石柱上那个依旧在喘息、眼神怨毒如狼的老人身上。
“先帝托孤之重,社稷安危所系。” 霍光的语速不快,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秤砣,沉重地砸下,“你,左将军,安阳侯。勾结藩王,图谋废立;伪造诏书,诬陷大臣;豢养死士,意欲行刺…”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上官安,“纵子行凶,贪婪无度,祸乱宫闱…桩桩件件,铁证如山。” 他的声音里没有愤怒的指控,只有冰冷的陈述,如同宣读一份早已拟好的判决书。
上官桀猛地抬起头,乱发下的眼睛死死瞪着霍光,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似乎想反驳,却被那冰冷的目光和话语钉在了原地。
霍光的视线,缓缓移向右首石柱下那滩烂泥般的上官安。那目光里,甚至没有了对上官桀那种冰冷的审视,只剩下一种纯粹到极致的、如同看垃圾般的厌恶。
“上官安。” 霍光的声音更冷了几分,“你,车骑将军,桑乐侯。悖逆人伦,卖女求荣;勾结阉竖,蛊惑长主;狂言废立,大逆不道…死不足惜。” 最后四个字,轻飘飘的,却带着千钧之力,彻底碾碎了上官安眼中最后一丝乞求的光芒。他发出一声绝望的呜咽,头猛地撞在石柱上,发出沉闷的响声,身体彻底软了下去,只剩下铁链吊着那具还在微微抽搐的躯壳。
囚室里死一般的寂静。只有上官桀粗重的喘息和上官安压抑的、濒死般的呜咽在回荡。
霍光微微侧身,对着张安世,极其平淡地吩咐道:“让他们画押。”
张安世面无表情,上前一步,将手中的托盘从铁栅栏的间隙递了进去。托盘上,那份摊开的供状,墨迹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一名身形如同铁塔般、脸上带着狰狞刀疤的狱吏,无声无息地从囚室的阴影里走出。他面无表情地接过托盘,走向左首的上官桀。
“上官桀!画押!” 狱吏的声音如同两块生铁摩擦,毫无感情。
“呸!” 一口带着血丝的浓痰,狠狠吐在狱吏的靴子上!上官桀猛地抬起头,乱发飞扬,眼中燃烧着最后的疯狂和不屈,嘶声咆哮:“要杀便杀!想让我认下这构陷之罪?!休想!霍光老贼!我做鬼也饶不了你!饶不了你——!”
狱吏眉头都没皱一下,仿佛靴子上沾的不是秽物。他猛地探出蒲扇般的大手,如同铁钳般死死攥住了上官桀那只被铁链捆在石柱上的手腕!巨大的力量几乎要捏碎骨头!另一只手抓起托盘上那支蘸饱了墨的毛笔,不由分说,狠狠塞进上官桀被迫张开的手指间!然后,抓住他那剧烈挣扎、却根本无法抗拒的手,粗暴地、狠狠地按向供状末尾那个空白的位置!
墨迹淋漓,污浊不堪,一个扭曲变形、如同垂死挣扎的蚯蚓般的指印,被强行摁在了供状之上!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