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手里的勺子,“当啷”一声,掉进了碗里,溅起一片油花。
下马威?
我下的明明是海参和鲍鱼啊!
刚刚还香气扑鼻,让我口水直流的佛跳墙,瞬间就不香了。
我看着碗里那金黄浓郁的汤汁,那炖得软烂入味的鲍鱼,只觉得胃里一阵阵发紧。
这哪里是汤。
这分明是一碗催命符。
“主子,您……您别怕。”锦书看我脸色不对,赶紧劝道,“贤妃娘娘也就是说说气话……”
她自己说这话,都没什么底气。
贤妃是什么人?
嚣张跋扈,睚眦必报。
我之前不过是路过,就被她拉出来当枪使,逼着我去“教训”裴昭。
现在,我抢了她的风头,住进了她一直想要的承恩殿,还被陛下封了“惠嫔”。
她能咽下这口气?
我越想越怕,刚刚因为美食而升起的一点点暖意,全都散得干干净净。
“不吃了!”
我把碗一推,整个人都没了力气。
“母妃。”
裴昭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放下了碗筷,正静静地看着我。
“汤要凉了。”他说。
“凉了就凉了!命都快没了,还喝什么汤!”我烦躁地站起来,在殿里走来走去。
裴昭没说话,只是拿起我的碗,又拿起勺子,舀了一勺汤,吹了吹,递到我嘴边。
“先喝汤。”他的眼神很平静,“天,塌不下来。”
我看着他,心里那股子无名火,忽然就熄了。
我张开嘴,机械地把那口汤喝了下去。
很鲜。
很暖。
“贤妃那里,我会处理。”他看我喝了,才继续说,“您只需要,做好您自己的事。”
我自己的事?
我自己的事,就是研究怎么吃啊。
可现在,我连安安生生吃顿饭都做不到了。
第二天开始,我的承恩殿,真正成了菜市场。
不是卖菜的菜市场,是比菜市场还热闹。
一波又一波的人,打着各种各样的旗号,前来“请安”。
今天这个送来一盆罕见的兰花,说要请教我养花心得。
我看着那娇滴滴的花,心想,这玩意儿能吃吗?
明天那个捧来一卷前朝书法,说仰慕我的“才情”。
我连毛笔都拿不稳,我有什么才情?我只会颠勺。
裴昭确实说到做到,帮我挡掉了绝大部分的人。
可他毕竟只是个皇子,总有些他也不好直接驳了面子的人。
比如,皇后的亲姐姐,一位国公夫人,进宫探望皇后,顺道来我这里“坐坐”。
再比如,几个年高德劭,连皇帝都要敬三分的老太妃,派人送来了她们亲手做的抹额。
我每天的时间,都被分割得七零八落。
刚把鸡焯好水,就有人通报,某某夫人到了。
我赶紧擦手换衣服,出去挤出笑脸应酬。
等把人送走,那锅鸡,都凉透了。
我刚琢磨出一个新点心的方子,准备试试手,又有人通报,某某太妃派人送东西来了。
我又得出去,恭恭敬敬地把人接进来,听一堆废话,再客客气气地送走。
等我回到厨房,做点心的兴致,早就没了。
我的佛跳墙,从那天起,就再也没能成功开火。
那些送来的顶级食材,我都快不认识了。
我整个人,肉眼可见地憔悴下去。
“主子,您再吃点吧。这是小厨房刚炖的燕窝。”锦书端着碗,满脸心疼。
我看着那碗晶莹剔透的燕窝,摇了摇头。
“烦。”
我真的,好烦。
我只想安安静静地做个饭,吃个饭,怎么就这么难。
就在我快要爆发的时候,我看着殿门口那块光秃秃的门楣,忽然,一个念头冒了出来。
对啊!
我可以挂个牌子啊!
我越想越觉得这是个绝妙的主意。
我立刻来了精神,从椅子上弹起来。
“锦书!笔墨伺候!”
锦书被我一惊一乍的样子吓了一跳,但还是赶紧去准备。
我铺开纸,提起笔,想了想,写下了几个大字。
写完,我又找来一块上好的楠木板,让宫里手巧的太监,把我写的字,原封不动地刻了上去。
第二天一早,承恩殿的门口,就挂上了一块崭新的木牌。
上面,是我亲手写的字:
【今日菜谱研究中,谢绝访客。】
想了想,我又让太监在下面,加了一行小字。
【有事请留言。】
完美!
我拍了拍手,心满意足。
这下,总能清静了。
锦书站在我身后,看着那块牌子,脸都白了。
“主-主子……这……这万万不可啊!”她声音都在发抖,“自古以来,就没听说过哪个宫殿门口,挂这种牌子的!这要是传出去,别人会说您恃宠而骄,目中无人的!”
“怕什么。”我不以为意,“我这是实话实说啊。我就是在研究菜谱嘛。他们有事,可以写条子从门缝里塞进来,我看到了,不就能处理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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