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自己在冰凉的地上坐了多久。
那股甜腻的焦糊味,像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我的喉咙。
完了。
这次不是升官,是送命。
写折子。
送到养心殿。
这八个字,每一个字都沾着血。
我林素言,一个七品小官的庶女,认识的大字还没我认识的香料多。
让我写治国方略?
还不如直接给我一刀来得痛快。
“主子……主子,地上凉……”锦书的声音带着哭腔,小心翼翼地把我扶起来。
她的手在抖。
我的腿是软的,几乎是挂在她身上,才勉强站稳。
我的目光,落在正殿里那张专门空出来的桌案上。
上面供着一套紫檀木笔筒,羊脂玉笔洗,徽州贡墨,澄心堂纸。
那是裴容前几天赏下来的“文房四宝”。
现在,它们在我眼里,不是赏赐。
是催命符。
“锦书。”我开口,声音干涩得吓人,“把那些东西……拿过来。”
锦书的脸“唰”一下就白了。
“主子,您真要写啊?”
我惨然一笑。
不写,现在就死。
写了,还能多活一个晚上。
怎么选,还用问吗?
纸,铺开了,滑得像绸缎。
墨,磨好了,香得像名贵的药材。
我提着那支比我手腕还重的紫毫笔,手抖得不成样子。
写什么?
我脑子里一片空白。
开源?
节流?
安民?
我只知道,开火,节约用油,安抚我那嗷嗷待哺的胃。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
外面的更夫,已经敲了三下。
窗外的夜,浓得化不开。
我一个字都写不出来。
我急得满头大汗,心里的那股燥火越烧越旺。
再这样下去,不等裴容砍我的头,我自己就要先疯了。
烦躁中,我的目光,又落回了小厨房。
那锅烧焦的银耳羹,已经被收拾掉了。
可那股味道,还萦绕在鼻尖。
我的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荒唐的念头。
治国,不就跟做菜一样吗?
一道菜,从选材,到火候,到调味,到最后出锅。
一个国家,从发现问题,到制定策略,到推行,到最后看到结果。
好像……好像也差不多?
这个念头一出来,就像疯长的野草,再也压不住了。
我扔掉了那支重得要命的紫毫笔,换回了我最顺手的竹管笔。
我把那金贵的澄心堂纸推到一边,铺上了我平时画菜谱用的草纸。
我的手,不抖了。
我的心,也莫名其妙地,定了下来。
就当是……研发一道新菜吧。
一道名叫“西北大旱”的,硬菜。
我重新提笔,蘸了墨。
这一次,我没有再犹豫。
【菜名:西北赈灾方略】
【主料:西北百姓百万】
【辅料:国库,官吏,兵士若干】
【烹饪步骤:】
【其一,开源。此为‘备料’。锅已烧热,无米下锅,神仙难为。西北之地,如一口干锅。需寻水源,如寻上好食材。着地方官吏,勘探地脉,凡有水之处,深挖广凿,此为‘寻根’。另,可引远水,解近渴,此为‘借味’。】
【其二,节流。此为‘火候’。食材珍贵,不可浪掷。大火猛攻,易焦糊。需文火慢炖,方得其味。耐旱之粮,如红薯土豆者,根茎之物,无需太多水分,如同自带汤汁的冬瓜,易熟,能饱腹。当广为推行,替换娇贵作物,此为‘省柴’。】
【其三,安民。此为‘调味’。一道菜,成败在此一举。百姓心燥,如一锅滚油,稍有不慎,便要炸锅。此时不宜下猛料,需以柔克刚。设粥棚,施汤水,用最简单的甜,安抚最原始的慌。绿豆清火,百合润肺。使其有食,有事,有盼。此为‘收汁’。】
写完最后一个字,我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
天,已经蒙蒙亮了。
我看着这篇不伦不类的“折子”,或者说“菜谱”,一时之间,悲喜交加。
我可能,是这大裴王朝,第一个敢把治国方略写成菜谱的妃子。
也是死得最别致的一个。
“锦书。”我把那几张写满了字的草纸,小心翼翼地叠好。
“天亮了,把它……送去养心殿吧。”
我的声音,平静得不像话。
那一刻,我认命了。
第二十六章 天下为锅,陛下催我掌勺
我睡得昏天黑地。
把那份“菜谱”送出去之后,我心里那块大石头,反而落了地。
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我选择睡个好觉,做个饱死鬼。
我是被锦书摇醒的。
她脸上是一种混杂着狂喜和惊恐的表情,五官都快拧在了一起。
“主-主子!来了!来了!”
我迷迷糊糊地坐起来。
“谁来了?来砍头的吗?让他们等等,我先喝口水。”
“不是啊主子!”锦书快哭了,“是李总管!李德全李总管!带着赏赐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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