鹰扬堡,这座矗立在北疆咽喉要道的坚城,此刻已化为人间炼狱。北漠铁骑与朔方叛军如同汹涌的潮水,从东西两个方向将其围得水泄不通。战鼓声、号角声、喊杀声、垂死者的哀嚎声,日夜不息,震耳欲聋。城墙上下,箭矢如蝗,滚石檑木如雨,每一刻都有生命在消逝。血水浸透了墙砖,在严寒中冻成暗红色的冰坨,空气中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和硝烟气息。
李擎天亲临鹰扬堡坐镇,凭借险要地势和守军决死之心,苦苦支撑。然而,敌众我寡,兵力悬殊,守军伤亡惨重,物资消耗极大。最要命的是,通往堡内的粮道已被完全切断,城中所存粮草,在以惊人的速度减少。
幽州大营作为后方枢纽,承担着为前线输血的重任,压力巨大。林小满的炊事营,更是首当其冲。无数伤员被运回,需要汤药饮食;奔赴前线的援军和民夫需要干粮;堡内时不时冒死突围出来求援的信使,也需要立刻补充体力。灶火日夜不熄,大锅里的粥越来越稀,干粮的配给一减再减。原本储备的“雷霆饼”和“同心釜”料包早已消耗殆尽,就连最基本的米面也开始见底。
林小满几乎住在了炊事营,眼圈乌黑,嘴唇干裂,原本合身的衣衫显得空荡荡的。她指挥着同样疲惫不堪的伙头军和辅助的妇孺,想尽一切办法利用有限的资源。树皮、草根、一切能入口的东西都被收集起来,洗净、剁碎,混入少量的粮食中,熬成糊糊,美其名曰“百纳糊”,至少能让士卒们喝上一口热乎的,暖暖身子。猎到的少量野味、甚至战死马匹的肉,都被精心处理,优先供给重伤员。她将所剩无几的赤焰椒粉和驱寒药材,集中起来,熬成浓度极高的“固元汤”,只分配给城头值守和重伤濒危的将士,吊住他们最后一口气。
每一次分发食物,看着士卒们渴望而又克制的眼神,听着他们吞咽时喉咙艰难的滚动声,林小满的心都像被针扎一样疼。她第一次如此深刻地体会到,“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是何等绝望的境地。她带来的美食技艺,在残酷的战争和物资匮乏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她现在能做的,仅仅是不让任何一个人活活饿死。
“姑娘,库里的米,最多……最多再撑两天了。”石猛拖着疲惫的步伐,沙哑地汇报,声音里充满了绝望。
林小满望着远处鹰扬堡方向冲天而起的火光,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两天……堡内的情况,只怕比这里更糟。赵琰还在里面浴血奋战,他怎么样了?有吃的吗?受伤了吗?无尽的担忧如同毒蛇,啃噬着她的心。
然而,屋漏偏逢连夜雨。这日深夜,一名浑身是血、从鹰扬堡冒死突围出来的信使,被抬到林小满面前,气息奄奄地递上一封被血浸透的密信,是赵琰写给李擎天和她的。信上字迹潦草,显然是在极其恶劣的环境下书写:
“……堡内粮尽,士卒多以皮甲革履煮食……援军何时能至?……叛军攻势诡异,似有内应指引,专攻我防御薄弱处……疑‘黑船’物资已潜入堡周,望严查后方……琰,誓与堡共存亡……”
粮尽!吃皮甲!内应!黑船物资可能已到前线!
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林小满心上。她几乎能想象出堡内是何等惨状!而“内应”和“黑船”的字眼,更是让她毛骨悚然!敌人不仅在外强攻,更有可能潜伏在内部!那些霉粮、那些被截断的补给、王贲的死、以及此刻精准的进攻,似乎都指向一张无形的大网!
她不敢耽搁,立刻将密信呈送正在前线指挥抵抗一波猛攻的李擎天。李擎天看罢,仰天长叹,虎目含泪:“天欲亡我北疆耶?!” 但他毕竟是百战老将,瞬间压下悲愤,厉声下令:“再派死士,分多路向朝廷、向邻近州府求援!告诉赵琰,援军不日即至,让他务必守住!另外,加派三倍人手,给老子盯死后勤线,尤其是水路!一只可疑的苍蝇也不准放过!”
命令虽下,但谁都明白,远水难解近渴。鹰扬堡能否撑到援军到来,全凭天意和守军的意志了。
林小满失魂落魄地回到炊事营,看着空空如也的米缸,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将她淹没。她第一次对自己坚持的一切产生了怀疑。厨艺,真的能救国吗?在绝对的暴力与匮乏面前,她的努力,是否只是螳臂当车?
就在这时,阿贵领着一名老农打扮、畏畏缩缩的老者走了过来:“姑娘,这位老丈说……说有要事禀报,关于……关于粮食的。”
林小满强打精神,看向老者。老者扑通一声跪下,磕头如捣蒜:“大人……不,姑娘……小老儿是堡外三十里‘小李庄’的农户……前几日,有一伙人,赶着几辆遮得严严实实的马车,路过我们村,说是……说是朝廷运粮的,要借道去西边……可……可小老儿年轻时跑过漕运,闻着那车上的味儿……不对!”
“味道不对?”林小满心中一动,俯身扶起老者,“老丈莫慌,慢慢说,什么味道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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