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出现,瞬间吸引了所有视线。
皇帝身后,紧跟着两人。
左侧是侍奉了两朝帝王、深不可测的老太监卫忠。他依旧微微佝偻着腰,面容枯槁得像是一段老树皮,混浊的眼睛半开半阖,仿佛随时都会睡着。但他那双缩在袖中的、干枯如鸡爪的手,却隐隐散发着令周遭空气都为之凝滞的危险气息。
右侧则是尹惜君,她已从阴影中完全现身,一身宽大的黑袍,兜帽拉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容颜,只露出线条优美却紧抿着的唇瓣,以及周身那种挥之不去的、阴冷诡秘的气质。
皇帝的手中,温润剔透、却散发着如山岳般威压的【玉玺】,这不仅仅是权力的象征,更是景国千年国运的凝聚,是盛氏皇族最后的、也是最强的底牌。
皇帝的目光缓缓扫过广场上的禁军。
他们如临大敌、弓上弦刀出鞘,一些年轻士兵脸上无法掩饰的恐惧,但眼中还是散发着决死之意。
盛常佑心中微微一叹,这些忠诚的勇士,不应该毫无价值地牺牲在一场他们根本无法插手的宗师死战之中。
更何况,此战牵扯皇室千年秘辛,越少人目睹细节越好。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蕴藏着精纯的真元,不高,却清晰地压过了火把的燃烧声,传遍了整个广场,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众军听令!”
所有士兵身形一凛。
“收起兵刃,解除战备。尔等即刻退守外城九门,加强巡防,无朕亲口旨意或虎符调令,不得靠近皇城广场半步,亦不得妄自揣测、传递任何消息!违令者,以叛国论处!”
军令如山!
尽管将领们眼中充满担忧与不解,尽管士兵们心中满是疑惑,但长期的训练和对皇权的绝对服从发挥了作用。短暂的迟疑后,铁甲碰撞声、脚步声响起,数千人的队伍如同退潮的潮水般,井然有序而又迅速地向着广场外围撤去。
沉重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皇城的各个甬道门户之外。
偌大的广场,瞬间变得无比空旷,只剩下燃烧的火把发出噼啪的声响,以及那几乎令人窒息的压抑感。
广场中央,站着冠冕堂皇的皇帝、深不可测的老太监、神秘诡异的国师。
皇城之巅,是那道白衣胜雪、剑意凌霄的孤影。
空气仿佛彻底凝固了,沉重的压力足以让心智不坚者精神崩溃。
就在这极致的死寂与对峙中,一阵略显妖异轻浮的长笑,忽然自东南方向的夜空中传来。
“呵呵呵……哈哈哈哈!陛下勿忧!微臣奉诏,前来除逆护驾,已——候——多——时——了!”
笑声未落,一道身影如鬼魅,又如一片轻盈的紫色流云,自高墙之外翩然掠入。
此人速度极快,身法轨迹却带着一种曼妙邪魅的韵律,落地之时,竟悄然无声,显示出极其高明的修为。
来人正是冷相俦。
他今夜特意穿了一身极其华贵夺目的暗紫色锦缎长袍,袍服上用金线银丝绣着繁复靡丽的合欢花与云纹图案,在火光照耀下流光溢彩。
目光在场中迅速一扫,掠过屋顶的秋无际,扫过皇帝身边的卫忠和尹惜君,最后定格在皇帝身上。他对着皇帝的方向,微微躬身,行了一个看似恭敬、实则姿态风流潇洒、甚至带着几分狎昵意味的礼。
“清平教教主,冷相俦,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声音清朗悦耳,却故意运足了真气,在这空旷死寂的广场上传得极远,恐怕连皇城外几条街的人都隐约可闻:“忽闻有逆贼狂悖无道,竟敢惊扰圣驾,行此大逆不道、人神共愤之举!冷某闻之,心急如焚,特星夜赶来,愿为陛下效犬马之劳,扫清妖氛,诛除此獠,以正乾坤!”
他这番话,说得冠冕堂皇,慷慨激昂,仿佛真是忠君爱国的义士。然而,那语气中的矫揉造作,那眼神深处闪烁的野心与算计,却瞒不过场中的任何一个人。
此言一出,场中气氛瞬间变得更加微妙、复杂、一触即发。尹惜君兜帽下的目光愈发冰冷,嘴角甚至勾起一丝微不可察的嘲讽。盛常佑眼神深邃如古潭,旒珠轻晃,看不出丝毫情绪,只是握着玉玺的手,似乎更紧了一些。
而皇城之巅,秋无际的目光如同两道实质的剑锋,骤然落在了这新出现的、气息妖异浮华的紫袍人身上。她的眉尖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仿佛看到了什么令人厌憎的污秽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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