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天。
整整十天,苏哲感觉自己快要在渝州府这湿漉漉的空气里发霉了。
“悦来楼”的“清风别苑”内,苏哲有气无力地坐在太师椅上,眼神涣散地望着院中那棵被雨水打得无精打采的芭蕉树。
“我说铁牛,你过来,让我闻闻你身上的味道。”苏哲对着院门口正在站岗的铁牛招了招手。
铁牛不明所以,憨厚地走过来:“侯爷,俺身上有啥味?”
苏哲凑过去,像只警犬一样在铁牛身上嗅了嗅,然后一脸嫌弃地退开:“不对啊,你身上是正常的汗味和太阳晒过的味道。为什么我感觉自己身上已经长出了蘑菇?连呼吸都带着一股子青苔味儿。”
“侯爷,您这是心急了。”铁牛老老实实地回答。
“我能不急吗?”苏哲哀嚎一声,整个人从椅子上滑了下去,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活像一条被扔上岸的咸鱼,“我感觉我的耐心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这里的湿度腐蚀掉。整整十天了,薛六和张鑫的搜索行动,就跟那网速不好的画卷一样,一直在加载,一直没结果。我严重怀疑,咱们是不是找错方向了?也许若云当年根本没出家,而是找了个老实人嫁了,现在孩子都能打酱油了。”
正说着,院门被推开,薛六和皇城司主官张鑫快步走了进来。两人脸上都带着掩饰不住的疲惫,眼下挂着浓重的黑影,但眼神却异常明亮。
“侯爷!”两人齐齐拱手。
苏哲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弹了起来,动作之迅捷,完全看不出刚才那副懒散样。他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瞬间恢复了主心骨的姿态。
“怎么样?有结果了?”苏哲一边整理着衣袍一边催促道。
张鑫上前一步,从怀中取出一卷羊皮地图和一份厚厚的卷宗,在石桌上摊开。
“侯爷,幸不辱命。”张鑫的声音有些沙哑,“这十日,属下与薛六兄分工合作,薛六兄的人在明,扮作香客,广撒银钱,打探消息;皇城司的人在暗,逐一核实。我们将渝州府及周边五十里内,所有在册的七十三座寺庙、道观,以及五十二处尼姑庵和居士林,全部过了一遍筛子。”
苏哲的表情严肃起来,他俯身看着地图,只见上面密密麻麻地标注着各种记号。
薛六接过话头,指着卷宗说道:“侯爷,我们根据您定的三个条件——十一年前左右、新入门、二十多岁女子——进行筛选。过程极其繁琐,大部分都可以直接排除。最终,我们将目标锁定在了这六家尼姑庵。”
他一边说,一边用朱砂笔在地图上圈出了六个红色的圆圈。
“这六家,分别是城南的慈云庵、西山翠竹林的观音堂、东郊的白洛寺、北面山坳里的静心庵、江边的水月庵,以及最远、最偏僻的,位于黑石山深处的甘露寺。”薛六沉声道,“这六家,都在十至十二年前,接收过符合条件的新弟子,且来历都有些语焉不祥。”
苏哲的目光在地图上那六个红圈上来回扫视,就像一个外科医生在审视一张复杂的X光片。
“六个……中奖率六分之一。”苏哲摸着下巴,喃喃自语,“比我预想的要好,但也不算乐观。”
他抬起头,眼神中已经没有了半分玩笑之意,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锐利的决断。
“不能再等了。剩下的,我亲自去‘开盒’。”他看向薛六和张鑫,“你们辛苦了,接下来,你们负责外围的警戒和接应。我们必须假设,我们的一举一动,都可能在敌人的监视之下。”
“是!”
排查工作,从距离最近的城南慈云庵开始。
这家尼姑庵香火鼎盛,来往的都是城里的富户女眷。苏哲一行人扮作从京城来还愿的富商,由铁牛扛着一个沉甸甸的功德箱,里面装满了崭新的铜钱和几锭银子,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哎哟,这位大官人,您可真是心诚。”知客的女尼一看到这架势,眼睛都笑成了一条缝。
苏哲做出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长叹一声:“唉,家门不幸,小女自幼体弱多病,幸得佛祖保佑,前些日子才捡回一条命。我这是特地从京城赶来,感谢菩萨的。对了,听说贵庵有一位法号‘静安’的师傅,十一年前从外地而来,修行精深,我想请她为小女诵经祈福。”
很快,那位“静安”师傅就被请了出来。
她约莫三十五六岁的年纪,体态丰腴,面色红润,脸上总是带着乐呵呵的笑容。一看到苏哲,就双手合十,念了句佛号。
苏哲打量着她,心里已经凉了半截。这位师傅,怎么看都像是个养尊处优、心宽体胖的伙房管事,跟那个背负着血海深仇、九死一生的宫女若云,形象上差了十万八千里。
为了确认,苏哲还是按照计划,在闲聊中“不经意”地提起:“说来惭愧,小女平日里最爱吃的,就是宫里御膳房传出来的‘攒花露’。可惜那方子失传了,如今想吃也吃不到了。”
“攒花露?”静安师傅眨了眨眼,一脸茫然,随即热情地说道:“阿弥陀佛,贫尼倒是不知。不过施主,我们庵里的素斋包子,那可是一绝,尤其是那香菇青菜馅儿的,保管您吃了还想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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