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像被筛过的金砂,透过客厅的百叶窗,在浅灰色地毯上投下细碎的暖斑。风从半开的阳台门钻进来,带着点海边特有的咸意,拂过顾沉舟浅灰色的康复服下摆,将衣料吹得轻轻晃荡,露出他脚踝处淡青色的淤青——那是上周复健时没站稳,磕在助行器支架上留下的新伤,和肩颈处那片淡青带紫的旧淤青遥遥相对,像两道没来得及褪去的勋章。
顾沉舟扶着助行器站在地毯中央,金属制的助行器支架被阳光照得泛着冷光,橡胶底蹭在地毯上,留下浅浅的压痕。他的康复服袖口卷到小臂,露出那道与林知夏重合的月牙疤痕——疤痕边缘已经淡成了浅粉色,却依旧能看清当年烫伤的纹路,旁边肩颈处的淤青,是上周与残余势力对峙时被铁棍砸中的地方,此刻颜色虽浅,却还能摸到皮肤下细微的硬块。
“呼……”他轻轻吐了口气,左手握住助行器的横杆,指尖下意识收紧,指节瞬间泛白,连手背的青筋都微微凸起。左脚试探着往前挪了半步,膝盖刚一发力,一阵细密的刺痛就顺着小腿往上窜,像有根细针在扎骨头。他的膝盖控制不住地微颤,额角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顺着鬓角往下滑,有的滴在康复服领口,有的顺着下颌线滑到下巴尖,悬了片刻,才砸在地毯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
可他没停,也没让旁边的林知夏看出异样。后背依旧挺得笔直,像在卧底时面对反派那样紧绷着神经,只是扶着助行器的右手,悄悄往左侧偏了偏,借着支架的力道分担左腿的重量。他知道林知夏在看,从他站在这里开始,她的目光就没离开过他,那眼神里的担心,比医生的叮嘱还让他在意——他不想再让她皱着眉,不想再让她夜里盯着他的伤发呆。
林知夏坐在不远处的沙发上,手里攥着条米白色的毛巾,毛巾边缘被她无意识地绞着,已经起了一圈褶皱。她的目光牢牢锁在顾沉舟身上,从他的脚踝看到肩膀,连他额角的冷汗都没放过。医生上周反复叮嘱,脑震荡没好全,复健要循序渐进,不能加量,可他倒好,趁宝宝中午睡熟,偷偷把康复时间延长了半小时,刚才挪步时膝盖的微颤,她看得一清二楚。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更用力,毛巾被绞得变了形,指腹蹭过布料的纹理,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着,又酸又疼。刚想开口叫他休息,就见顾沉舟的左脚突然打滑——橡胶底蹭到了地毯上的光斑(那里因为阳光晒得久,地毯纤维有点软),助行器瞬间往右侧歪倒,“哐当”一声撞在地板上,金属支架的回响在客厅里荡了荡,连茶几上的玻璃杯都跟着震了一下,水面泛起细小的波纹。
“小心!”
林知夏几乎是瞬间从沙发上弹起来,手里的毛巾地掉在地毯上,米白色布料沾了点绒毛。她起身时太急,膝盖那股生产后没散的酸胀感突然涌上来,像灌了铅似的,发力时还带着点微麻,可她顾不上这些,裙摆被动作带得往一侧摆,脚尖蹭过地毯发出“沙沙”的轻响,朝着顾沉舟冲过去。
顾沉舟下意识用右手撑地,掌心刚好蹭到地毯边缘的硬木缝——那里的木板有点翘边,蹭过他掌心时,带着粗糙的刺痛。他闷哼一声,不是剧痛的嘶吼,是硬生生憋在喉咙里的闷响,眉峰紧紧蹙起,形成一道深深的纹路,下唇被他咬得发白,甚至能看到淡淡的齿痕。他想自己撑起来,左臂刚要发力,就感觉手腕被一股温热的力道攥住。
是林知夏。她的手带着点微凉,却很稳,攥住他手腕时,指尖的薄茧轻轻蹭过他的皮肤。没等她用力扶,顾沉舟突然借着她的力道往前一拉——动作不算快,却带着不容挣脱的温柔,林知夏没站稳,整个人往前扑,额头“咚”地撞在他的胸口,闷响里带着点柔软的触感。
鼻尖瞬间被一股熟悉的气味裹住:淡淡的药味(早上吃的止痛药残留)、他惯用的雪松味,还有点浅淡的汗味(复健时闷出来的),层次分明,却异常安心。顾沉舟的下巴轻轻搁在她的肩上,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耳后,带着不易察觉的痒意,像羽毛轻轻搔过。下一秒,他低低的笑声从喉咙里滚出来,带着点喘,却满是得逞的狡黠:“就等你扶我。”
林知夏愣了一下,额头还贴在他的胸口,能感受到他胸腔因为笑而产生的震动,才反应过来他是故意的。她伸手推了推他的胸口,指尖触到他康复服下的肌肉——硬邦邦的,显然刚才撑地时绷得很紧,而且后背的布料有点黏,是汗湿的痕迹。原来他刚才硬撑着复健,早就累得后背出汗,却还故意摔倒引她过来。
“顾沉舟!你是不是故意摔倒骗我过来?”她的声音带着点嗔怪,却没真的用力推,反而收了力道,指尖轻轻蹭过他汗湿的布料,心里的气瞬间变成了心疼。他明明连站着都要硬撑,却还想着用这种方式让她主动靠近。
顾沉舟的笑声更响了些,下巴在她肩上轻轻蹭了蹭,像只讨巧的大型犬,毛茸茸的短发扫过她的颈侧,带来点微痒:“不然你总在旁边看着,不主动过来关心我。”他松开一只扶着助行器的手,慢慢抬起来,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指腹蹭过她耳后的碎发——那里还沾着点阳光的温度,“我知道你担心,怕我摔着、怕我累着,可我想快点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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