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边安全屋的书房藏在二楼最里侧,窗外就是成片的三角梅,粉紫色的花瓣被海风卷着,偶尔飘进半开的窗缝,落在深棕木书桌的角落,留下一点淡粉的痕迹。午后的阳光不是盛夏那种刺眼的烈,是被海雾滤过的柔,斜斜切过百叶窗的缝隙,在桌面上投下细碎的光斑——不是规整的长条,是被窗叶剪得零零碎碎的,有的落在账本封皮的帆船上,把原本深棕的木纹照得发柔,有的蹭过顾沉舟的手背,暖得像一层薄绒。
空气中飘着淡淡的雪松味,混着海风特有的咸意,还有点旧纸张的脆感——是书架上父亲林正宏留下的《航海图册》散出来的,那本书页边缘卷得厉害,里面夹着父亲的铅笔批注,顾沉舟每天都会翻两页,说“能想起叔当年的样子”。林知夏坐在靠窗的沙发上,怀里抱着刚哄睡的女儿,宝宝穿着米白色的小睡袋,小脑袋歪在她的臂弯里,呼吸轻得像羽毛,偶尔吐个小泡泡,蹭在她的衣襟上,留下点奶渍。她的左手托着宝宝的小屁股,右手轻轻拍着她的背,拍打的节奏是父亲教她的——小时候她闹觉,父亲就这么一下下拍她的背,嘴里哼着不成调的船歌,现在她下意识把这节奏用在女儿身上,宝宝的呼吸渐渐沉了,小拳头松开,指尖还沾着点她的发丝。
顾沉舟站在书桌前,背对着她,身形比平时更直,却透着点不易察觉的紧绷。他手里攥着个老旧的黑檀木盒,盒面有父亲当年亲手刻的细小花纹,是一艘小小的帆船,船帆的弧度和账本上的一模一样,只是年份久了,木纹被摩挲得发亮,边角处还有道浅痕——林知夏记得,那是她小时候玩捉迷藏,不小心把盒子摔在门槛上磕的,当时父亲没骂她,只是笑着揉她的头发说“这是咱们家的念想,得好好护着”。
他的指尖在盒盖的铜扣上蹭了第三遍,指腹反复摩挲着铜扣上的氧化痕迹,那是岁月留下的淡绿,带着点粗糙的触感。打开盒盖时,他的动作慢得像在拆解一件易碎的珍宝,“咔嗒”一声轻响,在安静的书房里格外清晰。盒里铺着深红色的绒布,最先露出来的是父亲的旧怀表,银质表壳已经有点发黑,表盖内侧刻着“林正宏”三个字,是父亲年轻时的笔迹,顾沉舟的指尖特意往旁边偏了半寸,指甲盖擦过怀表链时,他立刻停住,等确认怀表没被碰倒,才继续往盒底摸——他总说“叔的东西,得小心些”,连碰都怕碰坏。
林知夏的目光一直锁在他身上,从他拿起盒子开始,她就觉得不对劲。自从法庭判决“夜鹰”覆灭后,顾沉舟偶尔会在书房待很久,对着书架最深处的阴影发呆,她问起时,他只说“想起些旧事”,却从不说具体是什么。现在看着他对着黑檀木盒的小心翼翼,她怀里的宝宝突然动了动,小眉头皱了皱,像是要醒,她赶紧放轻呼吸,拍背的动作更柔了些,直到宝宝重新沉下去,才悄悄松了口气。
“知夏,过来看看。”
顾沉舟的声音突然传来,比平时低了八度,尾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哑,像是在喉咙里滚了好几遍才敢说出来。他没回头,眼睛还盯着盒里的东西,左手扶着盒沿,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显然是在紧张。林知夏心里一紧,轻轻将女儿放进旁边的婴儿摇篮里——摇篮是顾沉舟亲手组装的,栏杆上缠了软布,怕碰着宝宝的头,她盖薄毯时,特意把宝宝的小手放进毯子里,避开风口,动作轻得像怕吹醒她。
走到书桌旁时,她的裙摆蹭过地毯,发出“沙沙”的轻响,顾沉舟这才缓缓转身,手里捏着一份叠得整齐的米黄色文件,纸张边缘泛着旧痕,边角被反复摩挲得发软,显然是被人翻了无数次。“你看这个。”他把文件递过来时,指尖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背,带着点微凉,像是刚摸过冰凉的黑檀木盒。
林知夏的指尖刚碰到纸张,就像被烫到似的缩了一下——不是烫,是一种突如其来的紧张,让她指尖发颤。她深吸一口气,慢慢展开文件,米黄色的纸页带着点脆感,展开时发出“哗啦”的轻响,“卧底人员授权协议”几个黑体字赫然映入眼帘,字体加粗,带着警方文件特有的严肃,像一道惊雷,瞬间炸在她的脑子里。
她的呼吸猛地停了,胸口发紧,像是有什么东西堵在喉咙里,连摇篮里宝宝刚发出的轻哼都没听见。指尖轻轻拂过协议上的条款,“保密义务:未经授权不得向任何人透露身份”“人身安全免责:卧底期间因任务受伤,按因公处理”“单线联络人:林正宏”,每一个字都像针一样,轻轻扎在她心上,让她眼眶瞬间发热。
“这就是……你一直藏着的终极证据?”
林知夏的声音带着轻微的颤音,不是因为难过,是因为心疼,疼得她指尖都在发抖。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上来,砸在“单线联络人”那行字上,晕开一小片淡墨,她赶紧用指腹去擦,却越擦越花,像她此刻混乱的心。她突然想起去年在画室找到的父亲日记,其中一页写着“对接‘舟’,可信任,他懂帆船”,当时她还拿着日记问顾沉舟“‘舟’是谁”,他只说“是叔的老战友”,现在看着协议上的签名,才明白“舟”就是顾沉舟,是父亲藏在卧底日记里的“可信任”,是从三年前就和父亲站在同一阵线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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