擂台之下,人群之中,第一百号挑战者江眠,此刻心中正经历着一场前所未有的风暴。
他在筑基初期已停滞整整三十年,修为虽与沐雪、青木一般在伯仲之间,皆是一只脚踏入筑基中期的巅峰之境,但岁月的磨砺让他更深谙谨慎之道。他仔细看完了玄七与沐雪、青木的惊世之战,自忖若换做自己,对上玄七那诡异的手段和恐怖的爆发力,胜算恐怕不足三成。
然而,他手中握有最大的优势——第一百号的签位。这意味着他可以以逸待劳,坐观前面九十九场龙争虎斗,看着擂主被一次次消耗。他储物袋中准备了大量的符箓和丹药,甚至有几样压箱底的阴损玩意。在他原本的算计中,凭借这些外物和玄七必然疲惫的状态,他至少有七成把握能最终拿下这场胜利,跻身百强。
这种念头,在看到赵贲不惜代价、近乎疯狂的符箓消耗战时,达到了顶峰。他甚至觉得赵贲的做法是明智的、合理的,为了胜利,为了晋级,使用任何手段都无可厚非。擂台之上,成败论英雄,过程并不重要。他,乃至周围许多弟子,都已被这种不择手段求胜的氛围所同化。
直到黄裴的出现。
那个敦实的、修炼土系法体的青年,他的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言语,都像一记重锤,敲打在江眠的心坎上。
黄裴的目光清澈而纯粹,没有对名次的贪婪,没有对奖励的渴望,只有对强者最原始的敬意和对自身道途最质朴的求索。他将这场强弱悬殊的对决,视作一次珍贵的试炼,目的从来不是打败玄七,而是在交锋中印证所学,查找自身不足。
当玄七以纯粹体修的身份予以回应对,当两人拳拳到肉、展开那场毫无花巧却酣畅淋漓的力量对决时,江眠感到一种久违的热血在胸腔中涌动,同时又有一股难以言喻的羞愧涌上心头。
他错了。 他们都错了。
“吾辈修士,逆天而行,修的是通天法力,更是一颗通明道心啊!”江眠在心中无声地呐喊,“如此算计、消耗、不择手段,即便侥幸赢了,夺了名次,换了功法,那又如何?道心蒙尘,前路自阻!”
“宗门举办大比,其深意绝非仅是让我们争夺奖励。更是希望我们在与不同对手的交战中,见识天地广阔,发觉自身渺小,于实战中弥补短板,锤炼意志!那贡献点与功法,不过是顺带的激励罢了!”
“堂堂正正一战,于极限中逼出自身潜能,看清真正的不足,这份收获,远胜任何外物功法!”
念及此处,江眠只觉得三十年来困囿于境界、汲汲于算计的郁结之气豁然贯通,整个人的精气神为之一变。眼中不再有犹豫、算计和侥幸,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明与坚定。
他深吸一口气,整了整衣袍,在执事长老念出他号码的那一刻,从容不迫地跃上了擂台。
“在下江眠,请玄师兄,赐教!”他拱手行礼,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全场,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真诚。
玄七看着眼前的对手,能清晰地感觉到对方气息的变化。之前的江眠,在台下时气息隐有浮动,带着观望和算计。而此刻,他气息沉凝如一潭深水,战意虽浓,却中正平和,毫无戾气。这是一种心境上的升华。
玄七虽疲惫,但也被对方这种状态所引动,郑重回礼:“江师兄,请。”
“开始!”执事长老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他似乎也察觉到了这名弟子与之前的不同。
没有预想中劈头盖脸砸过来的符箓,也没有吞服丹药的异状。江眠深吸一口气,体内沉寂三十年的筑基初期巅峰灵力毫无保留地奔涌而出,无限接近中期的威压弥漫开来。同时,他并指如剑,一套精妙凌厉的水系剑诀施展开来!
“沧浪剑诀!”
剑气如潮,层层叠叠,时而绵密柔韧,化解劲力;时而汹涌澎湃,攻势凌厉。这是他三十年苦修的根本,虽因心境桎梏未能突破,却早已打磨得圆融老辣。
他求胜,但非为胜负本身,而是为了在这强大的压力下,将这三十年所学的每一分潜力都逼出来,看清自己的极限所在!
玄七目光一凝,心中肃然起敬。他看出对方是真正在以修为和技艺与自己公平一战。他低喝一声,《六曜银体》银芒流转,独臂挥动间,崩山劲力凝而不散,以力破巧,硬撼那连绵剑潮!
砰!砰!砰!
拳劲与剑芒不断交击,爆发出阵阵气劲轰鸣!江眠的剑法老道,经验丰富,往往能于毫厘之间避开玄七的重拳,并以水劲缠绕消解。而玄七的力量更胜一筹,战斗直觉恐怖,总能抓住剑势转换的微小间隙,发动致命反击。
这是一场技术与力量的精彩碰撞!没有取巧,没有外物,只有双方对自身所学的极致运用!
台下弟子都看呆了。他们本以为最后一场会是一场更惨烈的消耗战或阴谋算计,却没料到是如此堂堂正正、精彩纷呈的对决!
江眠越打越是畅快,只觉得三十年来郁结于胸的种种困惑、焦虑、算计,都在这一拳一剑的碰撞中逐渐消散。他的心神前所未有的空明,对《沧浪剑诀》的感悟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提升着,许多以往晦涩之处竟豁然开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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