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手摸了摸眉心。
那里空了。
不是忘了,是——被拿走了。
有些事他知道发生过,却再也看不见画面,闻不到气息,触不到温度。就像一本被撕去几页的书,他知道那几页写的是谁,写的是什么,但字迹已不可见。
“你还记得……她问你怕不怕的那天?”陆雪琪低声问。
他摇头:“我记得她说过这话。但那天的风,她的笑,桃林的颜色……都想不起来了。”
“我记得。”她说。
他侧头看她,目光渐稳。
“那……就够了。”
船行渐远,雾气重锁河面。对岸隐约可见一座黑山,山势如刀,直插幽冥天穹——葬神渊到了。
摆渡人忽然开口:“登岸之后,莫回头。忘川之水,不载归途。”
陆雪琪点头。
张小凡望着对岸,低声道:“走吧。”
船尾长篙缓缓收回,搭在小船舷上,发出轻微的碰撞声。
陆雪琪的手仍搭在张小凡臂上,掌心微暖。
他忽然觉得冷。
不是来自河水,不是来自伤处,而是从心口漫上来的空落。像有块东西被挖走后,风顺着窟窿往里灌。
他闭了闭眼。
再睁时,已望向对岸。
船头渐近河岸,枯骨堆积如堤。摆渡人持篙立定,不再前行。
“此岸即葬神渊入口。”他说,“过此一步,再无退路。”
张小凡撑着船舷,慢慢起身。
左腿一软,几乎跪倒。陆雪琪立刻扶住他,手臂用力,将他半拖半扶地拉起。
“能走?”
“能。”
他迈出第一步,踩上枯骨堆成的河岸。碎骨在脚下发出轻微的断裂声。
第二步,肩头剧痛袭来,冷汗滑入眼角。
他没停。
第三步,眼前忽然闪过一片桃色。
不是画面,不是声音,只是一抹颜色,一闪即逝。
他脚步一顿。
“怎么了?”陆雪琪问。
“……没事。”
他继续往前走。
身后的小船上,摆渡人静静立着,黑袍无风自动。那无面的脸,缓缓转向河心。
血浪翻涌,一具浮尸随波靠近船底。
尸首穿着碧绿衣裙,长发散开,遮住面容。
她的一只手,轻轻搭上了船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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