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雪琪的手指猛地一颤,天琊剑尖在张小凡胸前压出一道浅痕。她眼中的血红尚未完全褪去,瞳孔却已开始收缩,像是从一场深不见底的噩梦中挣扎着浮出水面。
她看见了。
看见自己举剑对准他的胸口,剑刃离他心口不过三寸。
她喉咙一紧,几乎窒息。
“不……”她低喃,声音干涩得像砂石摩擦,“我……怎么会……”
张小凡没有退。他甚至向前半步,让那剑尖更深地陷进皮肉,却不破血。他俯身,贴近她耳边,声音低而稳:“你回来了。”
这一句,像一道暖流冲开冰封的河面。
陆雪琪眼眶骤然发烫。她想抽回手,却被他一把握住手腕,力道不大,却坚定无比。
“别动。”他说,“让它压着。”
“你疯了!”她声音发抖,“我刚才是被媚煞控制的!我差点杀了你!”
“可你现在清醒了。”他看着她,目光如十年前那个暴雨夜,守在竹屋外等她归来时一样,“你没杀我,你回来了,这就够了。”
她咬住嘴唇,指尖颤抖得几乎握不住剑柄。脑海里还在翻涌着幻象——她一剑刺穿他胸膛,他倒下时眼神没有怨恨,只有悲悯。那画面如刀刻骨,让她几乎想要自废修为,永绝执剑之念。
“对不起……”她终于哽咽出声,“我竟连守住自己的神志都做不到……”
张小凡抬手,轻轻拂去她脸上的血污与泪痕。动作极轻,仿佛怕碰碎什么。
“你记得小时候练剑吗?”他忽然问。
她一怔,睫毛微颤。
“第一次御剑失控,割伤了掌心,坐在后山哭了一整夜。我说,剑修之路,谁没失过手?重要的是,你还愿不愿再握剑。”
她抬头看他。
“现在也一样。”他笑了笑,眼角有细纹,是十年风霜刻下的痕迹,“你醒过来,就是对我最好的交代。”
她望着他胸前那道压痕,衣料裂开,皮肤泛白,却没有血。她知道,他是故意不让它破的——不是怕死,而是怕她更痛。
泪水终于滚落。
她松了手,天琊剑“当”地一声掉在焦土上,剑身嗡鸣不止,似也在哀鸣。
张小凡顺势将她揽入怀中。她靠在他肩头,浑身仍在轻颤,呼吸紊乱。
“我在。”他低声说,“我一直都在。”
远处,瑶光静静立着。
她没走,也没动。黑袍在残风中微微摆动,足下焦土裂开一道细缝,一朵黑莲悄然绽放,旋即枯萎成灰。
她看着那相拥的身影,目光落在张小凡为陆雪琪拭泪的手上。那一瞬间,她心头莫名一刺,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识海深处翻搅。
她下意识摸了摸袖中。
半截干枯的伤心花穗子藏在内袋,触手粗糙。她不知何时拾起的,只记得昨夜梦中,有人将一束花塞进她冰冷的手里,说:“你喜欢的。”
她不信梦。
可此刻,那画面却清晰得不像幻觉。
她皱眉,体内一股阴寒之力猛然翻涌,直冲识海。那是修罗本源,正因她情绪波动而躁动不安,欲将这丝异样抹除。
她闷哼一声,后退半步,指节扣住袖口,硬生生压下那股翻腾。
情?
她冷笑。
这种软弱的东西,只会让人迷失,让人背叛,让人……死无全尸。
可她为何会出手救这个女人?
明明她是敌。
明明她是他最亲近的人。
她盯着陆雪琪伏在张小凡怀中的侧脸,清冷依旧,却多了几分脆弱。那样的女人,不该活在这乱世。可她偏偏活了下来,还守住了他十年。
“值得吗?”她忽然开口,声音冷得像冰渣落地。
张小凡抬眼。
“为了一个差点杀你的人,冒这种险?”
他沉默片刻,低头看了眼怀里的人。
“她不是敌人。”他说,“她是雪琪。”
“可她刚才的确想杀你。”
“那是媚煞。”他摇头,“不是她。”
“若下次呢?”瑶光逼近一步,血瞳微闪,“若她彻底被控,真的一剑刺穿你心脏,你还会这样护着她?”
张小凡没有立刻回答。
他只是缓缓抬起手,将天琊剑从地上召起,递到陆雪琪手中。
“拿着。”他说。
陆雪琪一怔,下意识接过。
剑身微颤,映出她苍白的脸。
“我不怕她举剑。”张小凡看着瑶光,一字一句道,“我只怕她不再敢举剑。”
瑶光瞳孔微缩。
风停了。
焦土之上,三人静立如塑像。
良久,瑶光冷笑一声,转身欲走。
可脚步刚动,她忽又停下。
“你说她叫雪琪?”她背对着他们,声音低了几分。
“嗯。”
“大竹峰的陆雪琪?”
“是。”
她没再问。
但身形顿了顿,才继续迈步。
每一步落下,黑莲生灭,如同她内心挣扎的痕迹。
张小凡抱着陆雪琪,没有追望,也没有放松警惕。他知道,这场对峙远未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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