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小川把拖鞋塞进便利店的收银台抽屉时,赵铁柱正蹲在门口啃煎饼果子。油纸包得歪七扭八,芝麻掉了一地。
“你那传单发得挺欢啊。”江小川靠在门框上,“连老钢厂的野猫都学会比划‘扩胸运动’了。”
赵铁柱抬头,嘴一咧:“可不是嘛!昨天还有只三花猫跟着节奏摇屁股,差点把巡逻的片警绊倒。”
江小川翻了个白眼,刚想回店,手机响了。来电显示是龙天行,背景音里夹着拍桌子的声音,跟放鞭炮似的。
“纪录片立项了!”电话那头吼得震天响,“文化部批了专项资金,广电总局说要拿去冲国际社会类影片奖!”
“啥?谁拍?”江小川皱眉。
“你老婆挂名总策划,我当执行制片人,摄像组已经进驻城东社区中心。”龙天行语气兴奋,“第一集就拍他们上课——你说,让不让他们穿囚服跳?视觉冲击力强!”
“你要是敢这么干,我就把你绑去跳《爱情买卖》。”江小川直接挂了电话。
苏雨柔半小时后出现,拎着一台平板,眼神亮得吓人。
“剪辑样片你看吗?”她问。
“不看。”
“那你猜学员里谁镜头最多?”
“是不是那个以前专抢奶茶店的?”
“你怎么知道?”
“他上周报名教舞的时候,填的特长栏写的是‘精准识别珍珠分量’。”江小川叹气,“这人真要火了,以后满大街都是‘珍珠暴击舞步’。”
苏雨柔没笑,点开视频。
画面里,十几个穿着教练服的男人站在社区活动室中央,动作整齐。音乐是《小苹果》,但节奏被刻意放慢,像是怕谁跟不上。
镜头扫过一张张脸:有曾经持刀伤人的混混,有诈骗团伙的技术员,还有一个在镜头前紧张得搓手的老头,据说当年靠伪造身份证办了二十多家空壳公司。
他们教得很认真。
一个中年妇女学不会转身,老头耐心示范三次,最后干脆牵着她的手走了一遍流程。
“老师,我跳得丑不丑?”妇女问。
“不丑,您这步伐稳得很,比我当年跑路时还利索。”老头嘿嘿一笑。
镜头切到下一段。
深夜,活动室灯还亮着。几个学员自发留下来加练,对着镜子调整手势。有人腿抖得厉害,扶着墙也不停。
字幕浮现一行小字:“已坚持戒断第六十三天。”
江小川沉默了几秒,伸手夺过平板关了机。
“这玩意儿播出去,不怕有人骂作秀?”
“怕。”苏雨柔点头,“但更怕没人看见。这些人不是演员,他们只是想换个活法。”
江小川盯着窗外。楼下一群大妈正围着传单讨论站位问题,有个戴毛线帽的大妈举着本子记笔记,像在准备高考。
【叮!】
【检测到真实情感流露,建议立即播放《难忘今宵》以增强群体归属感】
“你再放一遍晚会主题曲,”江小川低声威胁,“我就把你绑定的香蕉全做成奶昔。”
首映礼那天,社区中心挤满了人。
地方台来了记者,市妇联派了代表,连附近小学都组织了文艺队来观摩。舞台搭在院子中央,背景板写着《舞动新生》四个大字,下面还贴了张便利贴:“音响坏了请拍手打节拍”。
江小川被按在第一排坐下,身边是龙天行和苏雨柔。赵铁柱负责维持秩序,结果一激动,顺脚踢飞了路边的塑料锥桶,吓得主持人念串词。
片子开始播放。
没有配乐渲染,没有旁白煽情。只有真实的画面:第一次招生时没人敢进门;第一个学员学会整套动作后抱着证书哭出声;有个母亲带着孩子来上课,孩子指着他说“爸爸以前坐牢”,那人蹲下来,轻声说“可我现在能教你跳舞”。
观众席渐渐安静。
当镜头转向那位曾抢劫十八家奶茶店的年轻人时,全场轻微骚动。他现在负责教小朋友基础律动,课后还自掏腰包给每个孩子买无糖豆浆。
“我不想再让人害怕。”他说,“我想让他们看到我,就说‘哎,那个豆浆哥哥来了’。”
片子结束,灯光亮起。
十一名学员走上台,穿着统一的深蓝教练服,站成一排。
没人说话。
片刻后,音乐响起——还是《小苹果》,但这一次,节奏明快,充满生气。
他们开始跳舞。
动作不算完美,有人踩错拍子,有人转晕了扶队友。可没人笑。
台下不少观众红了眼眶,前排一位老太太悄悄抹泪,手里的节目单揉成一团。
舞毕,众人齐齐鞠躬。
掌声炸开。
记者冲上来提问:“你们真的相信这些人能改好吗?”
苏雨柔接过话筒:“你不信,是因为你没看过他们在凌晨三点还在对镜练习;你不信,是因为你不知道有人为了不梦游打架,每晚睡前默背舞步口令。”
她顿了顿。
“但他们信。所以他们来了。”
龙天行突然站起来,从怀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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