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手动切断最终完成,龙纹仪的能量读数稳定在安全阈值之下时,古物分析室内那根紧绷到极致的弦,仿佛被猛地剪断。取代刺耳警报的,是一种近乎真空的死寂,随即被各种细微却清晰的声音填充——粗重不均的喘息声,仪器过载后内部元件热胀冷缩的噼啪声,以及耗散单元仍在运作的低沉嗡鸣,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臭氧、灼热金属和熔断绝缘体的混合焦糊气味。
灯光恢复正常,但每个人的脸上都失去了血色,如同刚从冰水中捞出。肾上腺素急剧消退带来的生理反应开始显现,有人控制不住地双手颤抖,有人扶着控制台边缘干呕,更有年轻的研究助理瘫坐在椅子上,眼神空洞,显然还未从濒临毁灭的恐怖中回过神来。
陈醒感到一阵强烈的虚脱感,太阳穴突突直跳,耳边似乎还残留着能量过载时那刺耳的尖啸。他试图站起身,却觉得双腿发软,差点踉跄倒地,幸好及时撑住了控制台。他的手背上,因极度用力操控旋钮而留下的红色压痕清晰可见。他看了一眼苏青竹,发现她正靠着仪器架,闭着眼,胸口剧烈起伏,脸色苍白如纸,但紧抿的嘴唇却透着一股倔强的坚韧。
这不是演习,不是模拟。他们刚刚真实地站在了深渊的边缘,听到了来自未知领域的、充满恶意的低语,并亲手将一只脚已经踏出悬崖的众人拉了回来。那种与不可名状之力直接对抗的沉重压力,以及险些成为毁灭基地、乃至造成更严重后果“罪人”的后怕,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上每个人的心脏。
“立刻进行全员生理指标监测!”钱老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医疗组进场!技术组评估设备损毁情况,封锁实验数据,未经许可不得外传!”
穿着白色防护服的医疗人员迅速进入,开始为在场人员测量血压、心率,并进行初步的心理状态评估。结果显示,大部分人的心率都远高于正常值,血压波动剧烈,有明显的急性应激反应症状。
技术组的初步报告更是触目惊心:用于能量引流的三个主要耗散单元有两个因过载彻底烧毁,内部线圈融化成了一团废金属;超过三分之一的精密传感器在能量场剧烈波动中损坏或数据失真;龙纹仪(L-01)本身的灵性场强度确认衰减超过百分之三十五,表面多个关键符文路径出现能量流通不畅的“淤塞”现象,其核心结构虽未物理破损,但那种历经三千年岁月沉淀的独特“灵韵”仿佛遭受了重创,变得晦暗不明。
损失是巨大的,几乎是灾难性的。
周立坤教授站在一片狼藉的实验室中央,看着技术人员小心翼翼地检查着黯淡的龙纹仪,他脸上的表情极其复杂。之前的质疑、不屑,在此刻被一种更深刻的震撼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所取代。他亲眼见证了超越现有物理认知的现象,也目睹了陈醒和苏青竹如何从古老的符文中找到一线生机。这已经彻底颠覆了他固有的科学世界观。他没有再发表任何评论,只是沉默地站在那里,仿佛一瞬间苍老了许多。
“我们……我们到底释放了什么东西?”一位年轻的研究员声音发颤地问道,他惊恐地望着龙纹仪,仿佛那不再是一件文物,而是一个刚刚苏醒的、充满敌意的潘多拉魔盒。
这个问题,萦绕在每个人的心头。那强大的、具有适应性的外部信号,那险些导致彻底失控的能量自激,无不指向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可能性——他们的实验,或许不仅仅是在探索一个被动的自然现象,而是在主动“叩门”,并且,门后的存在,已经注意到了他们,并做出了回应。
一种无形的、源于未知的恐惧,开始在团队中弥漫。这不是对设备损坏或实验失败的恐惧,而是对那个刚刚显露冰山一角的、隐藏在宇宙背景噪音之下的巨大存在的本能畏惧。
陈醒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走到主控台前,调取了危机过程中记录下的所有数据,特别是关于那个外部信号的片段。他看着那复杂的调制包络,试图从中解读出任何有意义的信息,但它们如同天书,远超他现有的理解能力。
“它……它好像是在尝试‘沟通’,或者……‘调试’我们的系统。”陈醒喃喃自语,这个推断让他自己都感到一阵寒意。
苏青竹走到他身边,看着屏幕上那令人费解的数据曲线,轻声道:“‘帝令’……在甲骨文中,并非总是温和的赐福,有时也代表着无常的天威与难以揣度的神意。我们或许……低估了与之‘沟通’的风险。”
这次濒临“爆炸”边缘的危机,其真正的“余波”,远不止于设备的损毁和人员的惊吓。它更是在所有参与者心中投下了一颗怀疑与恐惧的种子,动摇了他们对研究目标的纯粹认知,并将一个沉重的问题摆在了整个“燧人氏”计划面前:
继续前行,意味着可能与一个远超人类理解、且未必友善的智能或力量正面接触。他们,真的准备好了吗?
实验室内的惊恐,渐渐沉淀为一种更深沉、更持久的忧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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