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被一声尖锐的脆响撕裂。
莉芮尔头上的水晶头环毫无预兆地炸开,无数比发丝更纤细的银线从中爆射而出,如同活物般,带着一种金属特有的冷酷与精准,扑向营地中每一个沉睡或假寐的身影。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甚至快过了风雪的呼啸。
她的身体僵硬地挺立,那双平日里总是含着一丝怯懦的眼眸此刻一片纯白,没有瞳孔,没有情感,只有一片空洞的死寂。
冰冷的音节从她喉咙深处挤出,不带任何人类的语调,仿佛是某个遥远存在的转述:“静默庭宣告:心蚀污染等级升至Ω,执行群体意识剥离。”
原来所谓的同行者,不过是静默庭投下的一枚远程操控的棋子,一个用来确认“共鸣网络”是否已具雏形的活体探针。
她的存在,从一开始就是一场骗局,一个陷阱。
然而,银线织成的死亡之网在触及地面的一瞬间,却像是碰到了无形的烙铁。
嗤嗤声中,一道道淡青色的符文从积雪下亮起,瞬间连成一片密不透风的阵法。
那些势不可挡的银线一碰到符文的光晕,便如冰雪遇火,立刻燃烧、卷曲,最终化作一缕缕青烟,消散在寒冷的空气中。
齐书沅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站立在阵法中央,神情冷冽如冰。
她昨夜在众人取用的水源处布下的“识障符阵”此刻被完全引动,不仅化解了这致命一击,更将莉芮尔彻底孤立起来。
银线被毁,莉芮尔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踉跄后退。
那纯白的眼眸中第一次流露出一丝类似痛苦的情绪,她嘶吼着,声音尖利刺耳:“你们逃不掉的!你们会被吞噬!情感就是病毒!是宇宙的顽疾!”
齐书沅没有回应这绝望的诅咒。
她一步踏出,身形如幻影般欺近,一根修长的手指精准地点在了莉芮る尔的眉心。
神识如最锋利的尖针,悍然侵入。
她要找到那个被囚禁的、真正的莉芮尔。
然而,迎接她的却是一片黑暗的深渊,对方的意识深处被层层叠叠的、她从未见过的古老封印覆盖,如同一个被锁死了无数道门的牢笼。
真正的莉芮尔,早已被放逐到了这片意识海洋的最深处,不知所踪。
指尖微一用力,莉芮る尔便软软地倒了下去,彻底陷入昏迷。
齐书沅将她安置在符阵的庇护圈内,确保她不会再造成威胁,也无法被外界的力量再次操控。
她转身,目光扫过已经全部惊醒、神色各异的同伴们。
“我想给你们看一样东西。”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她走到营地中央的篝火旁,从袖中取出一张散发着淡淡辉光的“空灵符”,屈指一弹,符纸便飘入跳动的火焰之中。
符纸没有燃烧,而是在火焰的舔舐下变得透明,光影从中投射出来,在众人面前构成了一幅立体的、流动的历史影像。
那是属于莫恩的,一段被彻底封锁的记忆。
画面中,是一个远比现在任何文明都要辉煌的星阵文明。
无数星辰被巨大的能量网络连接,构成了一副壮丽的银河画卷。
画面一转,出现了一群特殊的人,他们被称为“共感先知”。
他们天生拥有强大的精神力,自愿向整个文明开放自己的意识,试图构建一个跨越星系的、所有智慧生命都能共享情感与知识的心灵互联网络,一个不再有孤独与隔阂的理想国度。
起初,一切都无比美好。
文明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发展,无数难题在集体智慧的洪流中被轻易破解。
但很快,恐惧在高层中蔓延。
他们害怕失去控制,害怕个体的独立性被彻底抹消,更害怕这种力量被滥用。
于是,一场污名化运动开始了。
“共感先知”们被描绘成传播精神瘟疫的“心蚀病原”,他们的善意被扭曲为吞噬思想的阴谋。
清洗战争爆发了。
曾经的英雄成了人人喊打的怪物,曾经的理想国成了必须被铲除的毒瘤。
画面最后,血与火染红了星空,无数共感先知在绝望中倒下。
影像的焦点定格在最后一位领袖的脸上,她以自己的身躯为阵眼,关闭了初具雏形的心灵网络,将所有的“污染”和希望一同封印。
那是一张清冷而决绝的脸——与齐书沅的容貌,有着八分相似。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只有小舟,那具冰冷的机械造物,用它毫无波动的电子音低语:“她是第一个关门者……也是你。”
“哐当”一声,是艾尔维斯手中的短刃掉落在地的声音。
他全身剧烈地颤抖着,不是因为寒冷,而是因为一种足以撕裂灵魂的悔恨与痛苦。
他想起了自己的妹妹,那个同样被判定为“心蚀污染者”的女孩,在被他亲手带领的净化小队包围时,最后对他说的话:“哥,我只是……想让大家别再那么孤单了……”
他一直以为妹妹是被邪恶蛊惑,一生都在追杀所谓的“污染”,以此来为自己的过失赎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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