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言就如同瘟疫般,一旦找到适合的土壤,便以惊人的速度蔓延开来。不过短短数日,那些关于苏府庶女“行为不端”、“与外男有私”、“图样来历不明”的污蔑之语,已不再局限于小范围的窃窃私语,而是如同长了翅膀般,在京城某些官宦圈子和文人清谈中悄然传开,隐隐有酿成一场风波的态势。
苏文渊身为礼部侍郎,平日交往的多是清流同僚和文人雅士。起初,他忙于部务,并未察觉。直到这日下朝回府,同衙的一位与他关系尚可、性子较为耿直的员外郎,在与他同行一段路时,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带着几分关切和提醒的意味说道:
“苏大人,近日外面有些关于贵府的风言风语,不知……大人可曾听闻?”
苏文渊心头一跳,面上不动声色:“哦?什么风言风语?还请李大人明示。”
那李员外郎斟酌着词句,委婉道:“似乎……是关乎贵府一位小姐的闺誉。说什么……时常出门,与些不清不楚的人往来,还有些……关于才学方面的非议。下官知苏大人治家严谨,必是些小人构陷,但人言可畏,苏大人还需留意一二,莫要因此损了清誉。”
虽然话说得含蓄,但苏文渊何等精明,立刻便明白了所指何人!除了那个近来颇有些“出格”、被他默许每月出门两次的庶女苏挽月,还能有谁?!
他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一股怒火夹杂着被冒犯的羞恼直冲头顶。他苏文渊一生最重官声颜面,如今竟因一个庶女惹上这等污糟事!他强压着怒气,对李员外郎拱手道:“多谢李大人提醒,苏某定会查清此事,肃清家风!”
回到府中,苏文渊径直去了书房,脸色阴郁得能滴出水来。他立刻唤来管家苏福,厉声询问:“近日府外关于二小姐的流言,你可曾听闻?”
苏福早已听到风声,正忐忑不安,见老爷动问,连忙躬身答道:“回老爷,老奴……老奴确实听到一些闲言碎语,正想寻机禀报老爷。只是……只是尚未查明源头,不敢妄言。”
“废物!”苏文渊猛地一拍书案,震得笔架上的毛笔都跳了跳,“府中小姐名声受损,你竟后知后觉!要你何用!”
苏福吓得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老爷息怒!是老奴失职!老奴这就去查!”
“查?现在去查还有什么用!满城风雨了!”苏文渊胸口剧烈起伏,在书房内烦躁地踱步。他越想越气,越想越觉得苏挽月是个祸害!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心软,不该被她那点“小聪明”迷惑,允她出门!果然是庶女,上不得台面,稍给点颜色就惹出这等大祸!
“去!把二小姐给我叫来!”他停下脚步,声音冰冷地命令道。他必须立刻问个清楚,若真是她行为不检,哪怕拼着名声受损,也要立刻将她严加看管起来,绝不能再让她出去丢人现眼!
消息传到西院时,苏挽月正在陪母亲赵婉娘说话。赵婉娘也隐约听到了一些不好的风声,正忧心忡忡,见到管家亲自来请,脸色更是煞白,抓住女儿的手:“月儿……”
苏挽月反手轻轻拍了拍母亲的手背,递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低声道:“娘亲,别担心,女儿心中有数。”她神色平静,不见丝毫慌乱,整理了一下衣裙,便跟着苏福前往书房。
一路上,遇到的丫鬟仆役皆低头垂目,不敢看她,但那眼神中闪烁的探究、同情或是幸灾乐祸,却清晰可辨。流言的威力,已然渗透进了苏府的每一个角落。
踏入书房,一股低压扑面而来。苏文渊负手立于窗前,背对着她,身形僵硬。苏福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并带上了房门。
“女儿给父亲请安。”苏挽月依礼福身,声音平稳。
苏文渊猛地转过身,目光如炬,带着毫不掩饰的怒火和审视,死死盯住她,仿佛要将她从里到外看个通透。他没有叫她起身,而是直接厉声质问道:“苏挽月!你可知罪?!”
苏挽月维持着福身的姿势,微微抬眸,脸上适时地露出几分恰到好处的茫然与委屈:“父亲何出此言?女儿不知身犯何罪,惹得父亲如此动怒?”
“你还敢装糊涂!”苏文渊见她这副模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几步走到她面前,声音因愤怒而微微发颤,“如今外面传得沸沸扬扬!都说你假借出门之名,行不轨之事!与外男私相授受!你绘制那些图样,也被人说是来历不明!你……你把我苏家的脸都丢尽了!”
他越说越激动,指着苏挽月的手指都在发抖:“我念你有些才情,允你出门,是望你上进,不是让你去败坏门风的!你说!那些流言,究竟是不是空穴来风?!你每次出门,到底去做了什么?!那些图样,究竟从何而来?!”
面对父亲连珠炮似的质问和滔天怒火,苏挽月心中冷笑,面上却瞬间涌上了巨大的委屈和难以置信,眼眶迅速泛红,声音带着哽咽,却努力保持着清晰:
“父亲!女儿冤枉!”她猛地抬起头,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却倔强地没有落下,“女儿每次出门,皆是遵循父亲吩咐,或是去寺庙为父亲母亲祈福,或是去书局购书,从未踏足他处!与那顾公子交接图样银钱,亦是在父亲指定的‘清茗轩’雅室,光明正大,且有婆子跟随,何来‘私相授受’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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