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夜风带着微凉,轻轻拂过汀兰水榭庭院中的芭蕉叶,发出沙沙的轻响。书房内,烛火通明,苏挽月正伏案绘制着一组新的首饰图样——是为“月华阁”下一季准备的,以“夏夜星河”为主题,融合了流萤、星子与荷露的元素,线条灵动,构思精巧。她全神贯注,笔尖在宣纸上勾勒出流畅的弧度。
轻微的脚步声在门外响起,挽星的声音传来:“姑娘,顾公子来了。”
苏挽月并未抬头,只应了一声:“请进。”
顾清风推门而入,他今日穿着一袭半旧的青布长衫,许是熬夜读书的缘故,眼下带着淡淡的青影,但眼神依旧清亮有神。他见苏挽月正在作画,便安静地立于一旁,没有出声打扰,目光落在那些初具雏形的图样上,眼中不禁掠过一丝惊艳。他虽不通匠作,但审美不俗,能看出这些图样超越世俗的独特美感,心中对苏挽月的才思愈发佩服。
片刻后,苏挽月落下最后一笔,轻轻吹干墨迹,这才抬起头,看向顾清风:“顾公子此时过来,可是有事?”
顾清风拱手一礼,神色比平日多了几分凝重:“姑娘,清风冒昧前来,是有些话,不吐不快。”
“坐下说吧。”苏挽月指了指对面的椅子,自己也将画笔搁置一旁。
顾清风依言坐下,略一沉吟,开口道:“姑娘,‘霓裳阁’与‘月华阁’如今声势日隆,‘百草堂’亦将开业,姑娘‘才女’之名不胫而走,甚至连……”他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连皇子之尊,似也有所耳闻。”
苏挽月眸光微动,知道他说的是二皇子慕容烨那边隐约的关注,此事挽星前两日已禀报过。她不动声色,静待下文。
“此乃好事,证明姑娘之能,已得认可。”顾清风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沉肃,“然,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姑娘如今产业渐大,名声在外,所触及的利益牵扯亦愈发复杂。周家虽暂时蛰伏,但其根基犹在,岂会甘心?柳承志更非善类,其妹被送入家庙,他必怀恨在心,近日与御史台往来密切,恐对苏大人乃至姑娘不利。此二者,皆可视作前车之鉴。”
他顿了顿,观察着苏挽月的反应,见她依旧平静,才继续道:“商场如战场,亦如官场。若无足够根基,仅凭商业手段与些许机变,恐难长久。昔日姑娘初创‘霓裳阁’,规模尚小,或可依仗自身智计与苏府名望周旋。然时至今日,产业规模已非昔日可比,觊觎者、嫉妒者、欲分一杯羹者只会越来越多,其中不乏权贵官绅。若遇那等不按规矩、只凭权势压人之辈,姑娘当如何应对?”
苏挽月静静听着,这些隐患她自然早已思虑过。她看着顾清风,问道:“以顾公子之见,该当如何?”
顾清风深吸一口气,终于道出今日来意:“清风以为,姑娘需寻一‘靠山’。非是寻常官宦,而是真正位高权重,足以震慑宵小,能在关键时刻为姑娘产业提供庇护之人。”他言辞恳切,显然是经过深思熟虑。
“靠山?”苏挽月重复了一遍这个词,语气听不出喜怒,“依你看来,何人可作此‘靠山’?”
“这……”顾清风略微迟疑,还是说道:“朝中几位手握实权的公侯,或……几位已成年的皇子。譬如,近日对姑娘有所关注的二皇子殿下。”他点到即止,没有深言。建议寻靠山已是交浅言深,具体人选他不敢妄断,只能提供方向。
书房内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烛火噼啪轻响。
苏挽月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规律的轻响。她明白顾清风的担忧并非杞人忧天。在这个皇权至上、等级森严的时代,商业做得再大,在绝对的权力面前也脆弱不堪。柳承志若能说动御史弹劾父亲,即便扳不倒,也能让苏家焦头烂额,势必牵连她的产业。若真有哪位权贵或皇子看中了她的生意,强行索要或打压,仅凭她目前的力量,确实难以抗衡。
寻一个强大的靠山,似乎是眼下最直接有效的自保之道。
然而……
“顾公子所言,确有道理。”苏挽月缓缓开口,声音清晰而冷静,“寻一靠山,可暂保平安。但,请神容易送神难。依附于他人,便意味着让渡部分自主之权,甚至可能沦为他人争夺权力的钱袋子、马前卒。届时,产业是存是亡,是兴是衰,恐怕就不全由我自己说了算了。”
她抬起眼眸,目光锐利地看向顾清风:“二皇子殿下或许是个选择。但皇子之争,凶险异常,一步踏错,便是万劫不复。我们将产业与皇子绑定,固然能得一时庇护,却也等于主动卷入了夺嫡漩涡。这其中风险,顾公子可曾权衡?”
顾清风闻言,神色一凛。他只虑及靠山的庇护之利,却未深想依附之后可能带来的掣肘与更深层的危险。经苏挽月一点拨,他顿时惊出一身冷汗。夺嫡之事,确实非商贾所能轻易沾染。
“姑娘思虑周全,是清风浅薄了。”他惭愧道,“只看到了近忧,未虑及远虑。”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