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顾清风约定的日子转眼即至。小芸提前一天便已借口“为小姐去西城买新出的花样”,将采购原料的事情办妥。新一批的茉莉、杏仁、蜂蜡以及价格谈妥后量稍多的珍珠粉,都已悄悄运回了汀兰水榭。
此刻,小芸怀中揣着小姐给的五钱银子“活动经费”和几句关键的嘱咐,再次来到了城西文宝斋附近。她心里既期待又忐忑。期待的是那位看起来很有学问的顾公子或许真能帮上忙,忐忑的是不知对方是否守信前来,又是否会答应小姐那有些“惊世骇俗”的提议。
她在街角等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正有些焦躁时,只见顾清风那清瘦的身影果然出现在了文宝斋门口。他依旧穿着那身洗得发白的青衫,只是浆洗得格外干净,头发也梳理得一丝不苟,显然对这次会面颇为重视。他手中没有拿画轴,只是不时向街口张望,神色间带着读书人特有的清高与窘迫交织的复杂情绪。
小芸深吸一口气,整了整衣衫,快步走了过去。
“顾公子。”
顾清风闻声回头,见到小芸,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放松,连忙拱手:“姑娘来了。”
“让公子久等了。”小芸按照苏挽月教的,并不多寒暄,直接切入正题,“我家主人托我问公子,上次提及之事,公子考虑得如何?若公子今日得闲,主人希望能与公子面谈细则。”
面谈?顾清风微微一怔。他原以为最多是透过这小丫鬟传话,竟能面见主家?那位苏府的四小姐?他心中疑虑更深,但想到那日小芸提及的“酬劳定不会亏待”,再思及自己空空如也的钱袋和亟待银钱打点的科举之路,终究还是点了点头。
“在下今日并无他事。”
“公子请随我来。”小芸做出引路的姿态,却并未直接回侍郎府,而是带着顾清风在巷子里七拐八绕,最终走进了一家看起来颇为清净、客人稀少的临街茶肆,要了一个最里面的雅间。
这是苏挽月特意交代的。汀兰水榭目标太大,绝不能轻易让外人进入,尤其是男子。在外面的茶肆见面,更为安全稳妥。
小芸先进去检查了一番,确认无误,才请顾清风入内,自己则守在了雅间门外。
顾清风心中讶异于对方的谨慎,依言入内。雅间陈设简单,仅一桌两椅,临街的窗户支开着,微风拂入,带着淡淡的茶香。他刚坐下不久,雅间的另一侧门帘被掀开,一位身着素净衣裙、以轻纱遮面的少女款步走了进来。
虽看不清全貌,但那通身的气度沉静从容,一双露在外面的眼眸清澈明亮,锐利而冷静,全然不似他想象中深闺庶女的怯懦模样。顾清风不敢怠慢,立刻起身行礼:“在下顾清风,见过小姐。”
“顾公子不必多礼,请坐。”苏挽月的声音透过面纱,平静无波,听不出喜怒,“冒昧请公子前来,失礼之处,还望海涵。”
“小姐言重了。”顾清风依言坐下,心中更是惊疑不定。这位四小姐,与他听闻中的那个“病弱愚钝、备受欺凌”的形象,截然不同。
苏挽月没有过多寒暄,直接道:“听闻公子才学出众,尤善数算。我近日需处理一些简单的账目文书,身边却无可靠之人,故想请公子相助。工作并不繁杂,主要是核对收支、记录明细、或许还需代为书写一些往来信函。不知公子可愿屈就?”
她说得含糊,只提“账目文书”,并未透露具体内容。
顾清风沉吟片刻,问道:“不知小姐需要在下如何效力?是需每日过府,还是……”
“不必。”苏挽月打断他,“所有账目单据,会由丫鬟小芸定期送至公子处。公子处理完毕后,再由她取回。酬劳方面,暂定每月五两银子。若事务增多,再另行添加。公子意下如何?”
每月五两!顾清风心中一震!这几乎相当于一个普通账房先生的月钱!而对于他这样一个穷秀才而言,更是一笔能极大改善困境的收入!他教几个蒙童,一年也未必能挣到这个数。
巨大的诱惑摆在眼前,但理智让他保持了最后的警惕。如此高的酬劳,却只做这般“简单”的工作,且行事如此隐秘……
他抬眼,看向那双沉静的眼眸,试图从中找出答案:“小姐厚爱,在下感激不尽。只是……不知小姐所需处理的,是何类账目?在下虽不才,亦不敢行差踏错,玷污斯文。”
苏挽月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不错,不是见钱眼开之辈,还保有读书人的底线和警惕。
“公子放心。”她语气放缓了些,“绝非作奸犯科之事。只是一些女子闺阁中的琐碎经营,不足为外人道,故而需隐蔽些。所涉银钱数目,目前也并不大。”她顿了顿,抛出一个试探,“或许日后,还需公子帮忙留意打听一些物事渠道,譬如……质优价廉的珍珠粉来源?”
珍珠粉?顾清风立刻想起了几日前在文宝斋相遇的情形。原来那时,这位小姐就已经在筹划了?女子闺阁经营……他隐约猜到了什么,心下骇然。一位侍郎府的庶女,竟暗中行商贾之事?这胆子未免太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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