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城小院外那场未遂的捉奸闹剧,如同一场猝然而降的寒雨,虽被及时撑起的伞挡去,却也让苏挽月更深刻地感受到了四周弥漫的刺骨寒意。周文博与柳氏的毒计虽未得逞,反而折了钱嬷嬷这个臂助(被苏文渊严惩后发卖),但这绝不意味着威胁的解除,只说明敌人变得更加狡猾和隐忍。
然而,经此一役,苏挽月的心态却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最初的惶恐与被动渐渐被一种沉静的坚韧所取代。她不再仅仅是被动地应对危机,而是开始更主动地谋划布局,试图在这错综复杂的棋局中,为自己争取更多的主动权和安全空间。
萧煜月下那句“护你周全”的承诺,如同在她冰冷的心房中点燃了一盏暖灯,虽不足以驱散所有黑暗,却提供了宝贵的慰藉与底气。她知道这承诺背后必然有着利益的考量,但那份实实在在的庇护,让她得以稍稍喘息,将精力更多地投入到“霓裳”自身的发展上。
秋意渐深,汀兰水榭院中的桂花已谢,只剩下遒劲的枝干指向湛蓝的天空。书房内,苏挽月面前铺着两张纸。一张是“霓裳”近三个月的收支明细,上面的数字已然相当可观,远超一个普通官家小姐乃至寻常富商的收入。另一张,则是她刚刚绘制的简易关系图,中心是“霓裳”,周围延伸出数条线,分别指向“苏府(约束/潜在风险)”、“周文博(死敌)”、“柳氏(内患)”、“楚凌宸(压力/诱惑)”、“萧煜(盟友/庇护)”,以及一个模糊的“宫廷(机遇/风险)”。
她的目光在这张关系图上久久停留。风雨淬砺之后,眼前的格局似乎清晰了许多。
首先,是自身实力的巩固。 “霓裳”已经凭借品质和传奇色彩在高端市场站稳了脚跟,形成了独特的品牌效应和稳定的利润来源。南城独立院落的存在,为她提供了至关重要的战略纵深和退路。与顾清风的合作更加稳固,小芸也成长迅速,内部核心团队初具雏形。这是她安身立命的根本,必须不断强化。
其次,是外部关系的梳理。
· 萧煜:目前最可靠的盟友。双方合作基于明确的利益交换和渐生的信任。下一步,除了按时交付利润份额,她需要展现出更多的“价值”,比如即将推出的“雪肌露”,以及未来更多的创新,以巩固这条关系。同时,要保持清醒,避免过度依赖。
· 楚凌宸:最大的不确定性和潜在威胁。其招揽手段软硬兼施,难以直接抗拒。策略依旧是“拖”和“虚”,但需要更高级的技巧。或许,可以借助萧煜的庇护,以及“霓裳”本身与宫廷产生的那点微弱联系,营造出一种“此物已有贵人关注,不宜轻易变动”的模糊态势,让其有所顾忌。
· 苏府与柳氏:内部的隐患暂时被父亲的“默许”和钱嬷嬷的下场压制,但绝非高枕无忧。必须继续维持低调顺从的表象,同时加快将核心资产和业务向南院转移,降低对苏府的依赖。对柳氏,需时刻警惕其狗急跳墙。
· 周文博:死敌,暂无化解可能。唯有持续壮大自身,让其难以撼动。同时,要利用其之前的恶行,在舆论上保持对其的压制。
思路逐渐清晰,苏挽月提笔,在新的纸页上写下了下一步的行动纲领:
一、产品与生产:
1. 推出“雪肌露”: 尽快完成最后测试,定于初冬时节正式推出,作为“霓裳”春夏系列的主打,进一步丰富产品线。
2. 深化南院职能: 逐步将汀兰水榭的生产功能完全迁移至南院,将其建设成集研发、生产、核心仓储于一体的秘密基地。汀兰水榭只保留最后的包装、少量库存以及作为对外联络的幌子。
3. 人才培养: 加快对冬青等潜在苗子的培养,同时让顾清风开始物色一两名背景干净、能力出色的外围助手,分担压力,也为未来可能的分工做准备。
二、对外关系:
1. 巩固与萧煜关系: 定期通过特定渠道汇报经营情况(有所保留),主动征求对重大决策的意见(以示尊重),并将新品优先供其品鉴。适时表达对宫廷风声的担忧,试探其态度和可能提供的进一步庇护。
2. 应对楚凌宸: 通过顾清风向冯先生传递“东家对殿下厚爱感激涕零,正在努力整顿内部,扩大量产,以期将来能更好地为殿下效力”的信息,继续拖延。同时,暗示因安嫔娘娘之言,近期关注者众,动作不宜过大,以免树大招风。
3. 谨慎处理宫廷关系: 对那位太监的采购意向,以最高标准完成,但严格控制数量,并坚持“试用”性质,不做出长期承诺。所有流程通过南院完成,确保干净。
三、风险防控:
1. 信息收集: 让顾清风有意识地利用文人圈子和商业往来,收集更多朝堂动向、市场信息,尤其是与周家、二皇子相关的消息。知己知彼,方能提前预警。
2. 应急准备: 在南院建立更完善的应急机制和物资储备,设想各种最坏情况(如被苏府逐出、被官府查抄、被迫逃离京城等),并制定相应的预案。
放下笔,苏挽月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经过近一年的挣扎、奋斗、乃至生死搏杀,她终于从一个茫然无措的穿越者、一个备受欺凌的深闺庶女,成长为了一个拥有自己事业、初步人脉和清晰目标的“经营者”。虽然前路依旧布满荆棘,强敌环伺,但她已不再是那个只能随波逐流、任人拿捏的苏挽月了。
格局初定,风雨虽未停歇,但她已能看清脚下的路,以及路可能延伸的方向。她知道,接下来的挑战将更加艰巨,需要更深的城府、更缜密的谋划和更强大的内心。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庭院中开始落叶的树木。凋零是为了积蓄力量,等待来年的新生。她的“霓裳”,也将在经历了这一番严酷的风雨淬砺后,迎来一个全新的发展阶段。
而属于她苏挽月的故事,显然,还远远未到高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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