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胭。”
身后忽然传来的声音让她浑身一僵。胭脂没回头,只弯腰将药篮往竹筐里塞,指尖却在发抖——她明明在药圃四周布了结界,傅珩怎么会闯进来?
脚步声停在她身后三步远的地方。傅珩身上的冷香混着药气飘过来,带着点不容错辨的侵略性。“方才换药时,你是不是在心疼?”
胭脂猛地转身,眼底的冰棱几乎要射出来:“傅珩,你脸皮厚得连蚀魂瘴都蚀不透吗?”
他却笑了,往前走了半步,胸口的纱布在晨光里泛着白。“你若是不心疼,方才何必放轻力道?”他抬手,指尖几乎要触到她的脸颊,却被胭脂偏头躲开。
这躲闪像是触怒了他。傅珩眼底的笑意骤然敛去,伸手就攥住她的后领,将人往自己怀里带。胭脂猝不及防撞在他胸口,正碰到那处伤口,傅珩闷哼一声,力道却没松,反而像铁钳似的箍着她,让她动弹不得。
“放开!”胭脂挣扎着去掰他的手,指尖触到他滚烫的皮肤,才发现他伤口处的纱布不知何时已渗出血迹。
“不放。”傅珩低头,鼻尖抵着她的发顶,声音哑得吓人,“阿胭,你别装了。你若是真的恨我,方才就该用最烈的药,让我疼得爬不起来;你若是真的想让我走,就不会留我在青丘养伤。”
他的呼吸喷在她发间,带着点偏执的灼热:“你心里有我,哪怕只有一点点,也够了。”
胭脂的心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疼得她几乎喘不过气。她想反驳,想尖叫着告诉他自己恨不得饮他血啖他肉,可喉咙里却像堵着棉絮,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是啊,她为什么要留他?为什么要日日为他换药?为什么在他说“怕疼”时,会下意识放轻力道?
这些问题像毒蛇,缠着她的心脏,勒得她快要窒息。
“我留你,是想亲手了结你。”胭脂咬着牙,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傅珩,你欠我的,欠我族人的,我要你一点一点还回来,用最疼的方式。”
傅珩却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低低地笑起来,胸腔的震动透过相贴的肌肤传过来,带着点病态的欢愉。“好啊。”他说,“你想怎么还,我都依你。只要你不赶我走,只要你一直在我看得见的地方。”
他忽然松开手,却在她转身的瞬间,将一枚墨玉佩塞进她药篮里。那玉佩边角的缺口硌着她的手背,像在提醒她那些被刻意遗忘的过往。
“这玉佩,当年是你亲手为我雕的。”傅珩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点刻意放缓的耐心,“你说,龙佩能护我平安。”
胭脂猛地回头,眼底的震惊几乎要漫出来——她从没想过,那东西竟还被他留着。
其实那段时光,说起来也算一段糊涂情。或许从头至尾,只有她一人当了真。
语嫣阁的训练台从不是寻常切磋之地。别处交手尚留三分余地,这里却信奉“生死方休”,每日台上倒下的人,没有成百也有数十。她与傅珩的初遇,便在此处。
那日她刚从一场凶险的任务中折返,心头的惊悸尚未平复,握着兵器的手止不住发颤。对手瞅准她失神的间隙步步紧逼,寒光凛冽的刃口直劈面门,她已做好闭眼受死的准备,一道玄色身影却如鬼魅般掠过。只听“哐当”一声脆响,对手的兵器已断作两截。
傅珩就那样站在她身前,玄袍下摆还沾着未干的血渍,唇边却噙着抹漫不经心的笑:“这就撑不住了?”他轻踢了踢地上哀嚎的对手,转头望她时,眼底竟盛着训练台从未见过的亮,“语嫣阁出来的,能耐就这点?”
便是这一眼,让她栽了进去。
后来傅珩向谢司衍讨要她时,她躲在廊柱后听见,心跳得像要撞碎肋骨。八抬大轿从语嫣阁抬出去那日,她攥着红盖头的指尖沁出细汗,以为此生总算能与心上人执手度日。
可傅珩总是很忙。他时常深夜归来,衣襟下藏着深浅不一的伤口,深的能看见白骨。她便捧着伤药在床边守着,等他从昏迷中睁眼,等他偶尔卸下防备时流露出的片刻温和,就像守着易碎的星火。
上古传说世间有座灵言寺,寺中神佛专司庇佑,凡诚心祈愿者无有不应。她瞒着所有人寻去,在佛前跪了三天三夜。神佛垂眸望着她,指尖轻触她额间,取走一滴血,只留下一块墨玉,让她自行雕琢。
她在灯下刻了整整七日,指尖被玉屑磨出的血泡破了又结,才将那玉刻成一枚龙佩。送给他时,她脸颊发烫,声音细若蚊蚋:“龙能护佑,愿你此后……平安顺遂。”
他接过玉佩时笑了,伸手捏了捏她的脸,声线温醇:“好。”
那之后,他贴身戴着那枚龙佩,玄色衣襟下偶尔露出半截墨色玉痕,成了她暗夜里守着伤药时,唯一能抓住的暖意。她曾趁他熟睡时摸过,玉面被体温焐得温热,龙纹的棱角磨得光滑,想来是日日摩挲的缘故。那时她偷偷红了脸,觉得便是为他受再多苦,也是值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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