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州大营。
燥热的气息在军营内弥漫,士卒们的训练不再持续,但五品以上校尉将军们俱是精神振奋,大营开拔的消息已在高品秩官员之间传播开来。
圣上发布天下讨贼诏书已久,然而大帅仅仅是将辽东、黑吉部分兵马转移至幽州此地,便再无出战号令,将士在边关尚且能应付小股夷族入侵、出关打打虎豹,在这幽州大营内却只能日复一日操练军阵,早已耐不住性子了。
终于,申时一到,前军开拔湖北的传讯依次到达每个兵员的耳中,前任的「前军将军」宁祈霜入了永安城,高升「九门抚镇大将军」,接替的将军为元帅次子朱琰端,正是宁祈霜之子,年少的眉眼与其父极为相似,但高傲的神态却映在每位军士眼中,他此刻正骑坐高头大马之上,人与马静立于辕门一侧,以俯视的目光观察着军伍。
此次拨出十二万精锐,直奔武昌,兵部仅派了一位监军同行,特设司一反常态没有任何动作,底下的将士难免议论纷纷,流言越发荒诞,大有指向圣上失权之说。
翌日,云遮雾绕日未初升之时,朱琰端勒马于山岗,甲胄在晨光中泛着冷铁寒芒。「兵部监军」郑怀安先是在队伍末尾,此刻策马上前,待到落后朱琰端半个身位后,用马鞭指向蜿蜒如蛇的队列:
“少将军可知,辽东捷报在各地传开了。勾勾丽王庭献降书于朝廷,「朝恩伯」金弥日亲自去边境受降,光是战马便缴了一万匹。”
“金弥日?金恩成之子?纨绔一个而已。”少年将军眉峰微挑,鎏金护腕轻叩鞍鞯,“父帅倒是舍得,上了奏折,说是辽东战利品全赏给塞北戍卫军,这算是什么道理,两辽不得闹翻天。”
“张家若不喂饱,断不肯替咱们盯死漠北。”郑怀安从怀中掏出一封火漆密信,信纸边角褶皱处卡着几粒塞北黄沙,“张庭赫连上八道折子请袭爵位,朝廷只回了句‘查有嫡子’。「誉远侯」张庭礼的棺材,至今还在安原卫停着呢。”
郑怀安递上信件,继续说道:“张庭礼薨亡,按大宁例是该他子嗣袭爵,奈何三个儿子个个悄然失踪,他弟弟又操持塞北多年,蒙古一带全仰他鼻息。我看这事难办。”
朱琰端闻言只冷笑一声,剑鞘抖向路旁古松。松针簌簌而落,惊起几只灰雀:“武昌那边如何?”
“吴逆又折了八千人马。”郑怀安从随从手中接过羊皮舆图,胯下马儿听了他一句指令步伐平稳,他指尖缓慢划过长江支流。
“「恒毅将军」鲍仲国把护城河拓宽三丈,吴军近几月连攻七次,最险一次破了汉阳门,可马上又被城内增援打了回去。”他压低嗓音,“但咱们的探子说,吴军调集岭南各地兵力北上,五日内必到云梦泽。”
午时,大军在官驿扎营休整时,朱琰端收了脚步,掀帘踏入值房。郑怀安正对着墙上的舆图出神,却马上发觉了来人,他便抛去一枚铜符:“少将军可认得此物?”
符上“讨逆”二字已磨得发亮,正是「讨逆将军」杨卫康军中传令的信物。朱琰端指尖摩挲符上凹痕:“有所耳闻,据说咱们这位杨将军辗转又南下,上月在长江上游劫了吴逆三批粮草,倒让鲍仲国缓解了甚多压力。”
“撑不了多久。”郑怀安蘸着茶水在案上画圈,“吴王调了水师床弩,城墙再厚也顶不住他那巨弩攒射。而今只能希望咱们抢在他前头抵达武昌……”
话未说完,驿卒撞门急报:“塞北八百里加急!张庭赫的塞北戍卫军哗变,把朝廷派去的大臣捆了丢出营门!”
朱琰端哈哈大笑:“好个张庭赫!釜底抽薪,这是逼着朝廷许他爵位!我倒想知道是谁这么幸运还能被他捆住扔出去?”他将那讨逆铜符重新给到郑怀安手中,“传令前锋营,今夜多赶三十里——吴逆的水师,可不会等咱们喝茶!”
……
暮色漫过汉水时,三千黑云重骑已扎营武昌城北。吴军几经失败,现已退守南岸,兵力集于一处。
「前军将军」朱琰端与「兵部监军」郑怀安巡视江防,忽见对岸火光冲天。探马来报,却是吴军自摆乌龙——床弩船夜渡时撞翻火油船,烧了自家人船无数。
“天助少将军!”郑怀安抚掌而笑,“吴逆经此一挫,半月内绝不敢再攻武昌。”
少年将军却眯眼盯着江面浮尸:“鲍仲国老谋深算,岂会放过这等出击机会?”他解下佩剑,“明日派五百死士,扮作吴军上溯,配合杨卫康再劫他几次粮草,可就有好戏看了。”
深夜,中军帐内烛火摇曳,郑怀安展开最新密报:“张庭赫又纵兵劫了户部输疆饷银,说是替兄长讨丧仪费,简直目中无人荒唐至极。那派过去的大臣竟是范玉成之子范增行,这事在京中都沦为了笑柄。”
他嗤笑着将密报凑近烛火,“朝廷居然真批了八千两抚恤,不过到底没能袭他长兄的爵位,另外加封了个「谨逸伯」——这巴掌打得响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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