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德五年冬月,淮水的寒风裹着碎雪,刮得楚州转运使衙署的龙旗猎猎作响。三千皇城司缇骑列成方阵,黑衣黑甲,腰佩长短双横刀,玄铁盔上的红缨在风雪中如燃着的火星 —— 柴荣的御驾,就在这肃杀的阵列中,缓缓驶入楚州城。
行在设在转运使衙署正堂,御案上并排放着两样东西:一卷泛黄的血书(赵虎临终所书),一张墨色拓本(李处耘粮船舱底的 “代天巡狩” 四字)。柴荣坐在御座上,指尖摩挲着血书边缘的褶皱,目光扫过堂下躬身的官员 —— 赵匡胤一身玄甲,肩甲上还沾着濠州的血痂;李重进银甲锃亮,腰间 “侍卫亲军都指挥使” 的令牌悬在腹前;陈琅穿着玄色官袍,手里捧着皇商司的漕运账册,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淮南整军月余,尔等却在军械、粮道上争得头破血流。” 柴荣的声音不高,却压过了窗外的风雪声,“赵虎的血书在这,李处耘的野心也在这 —— 你们是想让大周重蹈晚唐覆辙,还是想替朕拿下金陵,一统江南?”
赵匡胤与李重进同时躬身:“臣不敢!” 可两人的目光在半空相撞,又迅速错开,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未散的敌意。
柴荣没再看他们,转而看向陈琅身侧的杨延玉:“护榷军熟淮水、善水战,朕意将其改编为‘大周水师’,设水师提督一员,由你担任。” 内侍捧着一方鎏金印信上前,印面刻着 “大周水师提督” 六字,边缘还嵌着细小的水纹 —— 那是当年护榷军初建时,赵虎请工匠特制的纹样,如今成了水师的印记。
杨延玉接过印信,指尖触到冰凉的鎏金,忽然想起赵虎在涡口病床前,攥着他的手说 “护榷军要守住淮水” 的模样。他双膝跪地,声音带着风雪冻出来的沙哑:“臣杨延玉,定不负陛下所托,不负护榷军弟兄,更不负赵将军遗愿!” 堂外的风雪似乎更急了,却吹不散他眼底的坚定 —— 从护榷军残部到大周水师,这不仅是编制的改变,更是对无数战死弟兄的告慰。
“还有铁林卫。” 柴荣的目光转向杨盛,“代州铁林暂编为水师先锋营,受杨延玉节制。” 他顿了顿,特意补充,“铁林卫的‘商’字暗记可去可留,但军令需一统 —— 从今往后,你们是大周的兵,不是某个人的私兵。”
杨盛躬身领旨时,玄甲上的铜钉撞得铿锵作响:“臣遵旨!铁林卫愿听水师提督号令,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他看向身侧的杨延玉,兄弟二人目光相接,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释然 —— 过去因 “皇商司” 与 “护榷军” 而生的隔阂,在 “大周水师” 的旗号下,终于暂归平息。
三日后,楚州城外的淮水江面,一场声势浩大的军演正在上演。
大周水师的八十艘战船列成 “雁翅阵”,船帆上的 “周” 字旗在风中舒展。杨延玉站在旗舰 “破浪号” 的船首,手持鎏金印信,高声传令:“左营踏船冲阵!右营床弩备射!” 三十艘脚踏船应声而出,踏轮搅动江水,激起半人高的雪沫,灵活地在暗礁区穿梭;右营的床弩 “嗡鸣” 齐发,箭簇穿透悬在江面的靶心,箭尾红绸连成一片,竟在半空织出 “水师” 二字。
南岸的平原上,李重进的侍卫亲军也在操练。张威率领五千骑兵,列成 “锋矢阵”,马蹄踏碎积雪,声震四野;步兵方阵则举着盾牌,与水师的箭雨配合,演练 “水陆协同”—— 水师箭雨压制 “敌军”,骑兵趁机冲锋,步兵随后掩杀,动作行云流水,看不出半分之前内斗的嫌隙。
柴荣站在高台上,看着江面与平原上的盛况,眉头终于舒展了些。王朴派来的使者刚递上密信,上面写着 “金陵城防加固,李煜派使者求和”,还附了半卷《淮南哀》的草稿 —— 符清漪写下的 “饼饵尚温遭兵抢”,此刻就摊在柴荣的御案上。
“军演虽好,军纪更要整。” 柴荣将《淮南哀》递给身边的李玄策,“李处耘、刘敬的事,查得如何了?”
李玄策躬身递上一叠证据:“回陛下,李处耘控制漕运三成,私囤粮草二十万石,粮船舱底刻‘代天巡狩’;刘敬私卖军械给南唐细作,得黄金三百两,交易凭证、账册篡改痕迹,一应俱全。”
柴荣看着证据上的签字与印鉴,眼底的寒意渐浓。他转头对赵匡胤道:“李处耘是你的门客,刘敬是你的表亲 —— 你说,该如何处置?”
赵匡胤心里一紧,连忙躬身:“此二人目无王法,通敌谋私,理当军法处置!臣愿将其交予陛下,听凭发落!” 他虽心疼失去两个得力助手,却更怕柴荣迁怒殿前司 —— 皇帝亲征,缇骑环伺,此刻若为二人辩解,只会引火烧身。
当日午时,淮水岸边的刑场上,挤满了禁军士兵。
李处耘穿着囚服,头发散乱,却仍梗着脖子喊:“我是殿前司的人!赵匡胤不会不管我!” 刘敬则瘫在地上,裤脚沾满泥水,嘴里反复念叨 “我错了,求陛下饶命”。监斩官是皇城司指挥使李玄策,他展开柴荣的圣旨,声音在风雪中格外清晰:“李处耘私囤粮草、妄刻僭越字样;刘敬私卖军械、通敌谋利 —— 二人皆判斩立决,首级悬于漕运码头三日,以儆效尤!”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