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德九年秋,紫宸殿的鎏金铜鹤在晨光中泛着冷光。柴荣身着玄色龙袍,端坐在御座上,虽仍需扶着扶手支撑身体,却比数月前多了几分帝王威严 —— 这是他病愈后首次召集群臣开御前军议,御案上摊开的南汉舆图,用朱红标记出广州、潮汕、邕州三个关键节点,箭头交错,早已勾勒出南征的大致脉络。
“南汉刘鋹昏庸暴虐,占岭南之地却不思治理,朕意亲率大军南下,一举平定岭南,归入大周版图!” 柴荣的声音虽不算洪亮,却字字掷地有声,目光扫过阶下群臣,“今日召你们来,就是要定下调兵部署,诸位有何异议,可直言上奏。”
阶下沉默片刻,李重进率先出列。他的铠甲在殿内烛火下泛着暗红光泽,腰间悬着的长剑剑柄缠着的红绸微微颤动:“臣愿领侍卫亲军五万,为西路主力,从邕州北上攻梧州!梧州乃南汉西部门户,拿下梧州,便可直逼广州腹地!” 他深知此次亲征是柴荣重振皇权的关键,也想借战功彻底洗刷此前的污点,语气中满是坚定。殿内众人皆知,这五万亲军曾是李重进在高平之战中的班底,此刻他主动请缨,既是表忠心,也是在夺回失势的筹码。
柴荣微微颔首,目光转向殿前司阵列。烛火摇曳间,他的眼神扫过石守信紧绷的下颌线:“殿前司可选两万精锐,为中路军,随朕经桂州进逼广州。” 这话一出,阶下顿时响起细碎的骚动。殿前司将领们交头接耳,石守信站在武将列中,脸色微变。他自然明白,这两万精锐大多是自己往日提拔的亲信,柴荣此举,分明是既给这些人立功赎罪的机会,又想借战事消耗其战力,一箭双雕。石守信深吸一口气,上前半步躬身领命:“臣遵旨!定率殿前司精锐,助陛下平定南汉!” 他身后,几名偏将下意识地握紧了剑柄,指节泛白。
“陛下,臣有一议计。” 陈琅的声音从文官队列中传来。他手持一卷泛黄的泉州水师布防图,图上密密麻麻标注着潮汐时刻与暗礁分布,“南汉水师盘踞广州湾,若不截断其海路,恐会从潮汕调兵支援广州。臣建议调泉州水师一万、战船五十艘为东路军,从泉州出发经海路攻潮汕,既能断南汉援军,又能截其粮道,与西路、中路形成夹击之势。” 说着,他展开地图,用朱笔在潮州港处重重画了个圈,“此处港湾可容纳百艘战船,若能在此设伏,南汉水师必成瓮中之鳖。”
柴荣接过布防图,烛火映照下,他指尖划过图上泉州至潮汕的航线,忽然轻笑出声:“仲才此计甚妙!就按你说的办,泉州水师由王继忠统领,务必在中路军抵达桂州前,拿下潮汕!” 陈琅躬身应诺,心中却清楚,这三路部署不仅是为了南征,更是柴荣对殿前司的制衡 —— 让石守信旧部随驾出征,既便于掌控,又能避免其在京中与赵匡胤勾结。他余光瞥见石守信皱起的眉峰,知道这位禁军大将已经看透了陛下的深意。
军议过半,柴荣话锋一转,谈及中枢留守安排:“朕亲征期间,汴京防务与政务,交由符彦卿总领。” 他抬手示意宦官捧来虎符,将其中一半郑重交到符彦卿手中,语气加重,“殿前司在京心腹,你需紧盯,若有异动,可先斩后奏,不必事事奏报!” 符彦卿躬身叩首,头盔上的雉羽随着动作轻轻摇晃:“臣以性命担保,守住汴京,不让赵氏有可乘之机!” 殿外忽然一阵秋风掠过,卷起檐角铜铃,清越的声响中,众臣都感受到了空气中紧绷的弦。
“陛下,臣妾愿随驾出征,照料陛下起居。” 符后突然出列,凤冠上的东珠在烛火下流转着华光。她垂眸行礼时,长长的护甲划过衣袖,发出细微的声响。众人微怔,随即明白她的用意 —— 借亲征掌握军前动向,避免前线将领被赵氏拉拢。柴荣凝视着发妻苍白却坚毅的面容,想到她曾在自己病重时彻夜守在榻前,终是点头应允:“准奏。后宫事务,暂由德妃代理。”
散朝后,暮色渐浓。符清漪悄悄找到符后,在椒房殿的回廊下压低声音:“姐姐,七皇子熙诲年幼,陛下亲征后,宫中恐不安稳,可否让我将他养在陈府?也好让他避开是非。” 七皇子柴熙诲是柴荣幼子,年仅三岁,素来与符清漪亲近。符后望着廊外飘落的银杏叶,想起赵匡胤在同州日益壮大的势力,心中一动。这既是保护幼弟,也是为柴氏留下后路,当即应允:“你放心,我会奏请陛下,让你带走熙诲。” 此时谁也没想到,这一安排,竟会在日后为柴氏保留一线血脉。
战前筹备紧锣密鼓地展开。陈琅站在汴河码头,看着蜀地运来的粮船缓缓靠岸。五万石粮、三万斤盐,分两路运往邕州与泉州 —— 邕州的粮草供西路军,泉州的则补给东路水师;同时,他将平安票募集的十万两南汉战事预备金,全部折算为军械。兵工厂内,工匠们日夜赶制两百架床弩,巨大的弩臂在月光下泛着冷光;火药作坊里,刺鼻的硝烟中,五千斤火药被封装成精巧的火罐,等待着在岭南的土地上绽放死亡之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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