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龙巢之前,陈星衍在脑海中预演了无数种万劫可能的反应:愤怒的咆哮,不解的质问,或是带着沉重理解的叹息与安慰……
他唯独没料到,等来的竟是这样一句带着浓浓困惑的反问。
‘这不对啊……’少年心中警铃大作,脸上写满了错愕。
在他根深蒂固的印象里,以龙族那刚烈如火、直来直去的性格,面对血海深仇,最直接的回应就该是以牙还牙、以血还血的同态复仇。
灭绝令的始作俑者,就该承受灭绝的命运!
这难道不是最符合“龙设”的选择吗?
万劫那双仿佛能洞穿人心的巨大龙瞳微微一眯,精准地捕捉到了少年脸上变幻的错愕与不解。
它那覆盖着纯白鳞状皮肤的脸上,竟极其人性化地翻了个巨大的白眼,瓮声瓮气地吐槽道:
“喂!我说小陈啊,我们龙族是性格直爽,可不是脑子缺根筋的蠢货好吗?”
它伸出粗短的龙爪,在空中虚点,仿佛在梳理思绪:“之前我跟你密谋复仇大计时,之所以要强调你在‘伪皇者’状态下,务必斩尽杀绝,不留后患,是因为那个计划有个致命缺陷——你的力量是暂时的!”
“等你境界跌落回封王,以四大伪族在星空中根深蒂固的势力和底蕴,它们绝对有能力、也有动机对你进行疯狂报复,甚至置你于死地!所以,为了你的绝对安全,必须快刀斩乱麻,彻底铲除威胁,这是‘除恶务尽’的生存法则!”
万劫的语气陡然变得宏大而肃穆,龙躯也仿佛更加挺拔,散发着一种统御星海的气度:“但现在!情况完全不同了!”
“只要龙巢运转,新龙族出世,以我们即将拥有的力量是一万亿亿封王!镇压此方寰宇,成为星空的无冕之王,已是板上钉钉!届时,我们龙族将不仅仅是复仇者,更是未来宇宙秩序的基石与维护者!”
它的声音如同洪钟大吕,在星能海洋中回荡:“出于这份前所未有的政治责任与长远考量,龙族不仅不能采用原始野蛮的同态复仇,甚至必须摒弃任何私下处决!”
“我们要做的,是召开一场面向全宇宙的、公开透明的‘星空公审大会’!要将四大封王及其核心爪牙所犯下的滔天罪行条分缕析,证据确凿地公之于众!”
“在亿万文明的见证下,以最公正的律法程序,宣判它们的命运!最后,再以最无可指摘的方式,执行裁决!”
“因为!”万劫的龙瞳中闪烁着智慧与野心的光芒,“龙族即将接替四大伪族的位置,成为星空的仲裁者与秩序化身,唯有程序正义与结果正义并重,堂堂正正,才能让万族心服口服,才能奠定龙族作为‘文明守护者’而非‘复仇暴君’的万世基业!”
它昂起巨大的头颅,声音充满了执掌未来的力量:“这片星空,早已不是那个只讲弱肉强食的原始丛林了!”
“我们龙族重返宇宙,就是要向所有文明宣告——我们代表的是秩序、是文明、是进步!我们有能力、也有担当,成为引领星空迈向更高层次的盟主!”
“这……这样啊……”陈星衍听得目瞪口呆,脸上只剩下大写的“尴尬”二字,感觉之前的纠结和“先斩后奏”简直像个傻瓜。
合着完全是自己格局小了,脑补过头,把人家高瞻远瞩的文明之龙,想成了只会抡爪子的莽夫。
“不然你以为呢?”万劫没好气地哼了一声,龙尾气得微微抖动,显然对少年心中那点“刻板印象”相当不满。
“寰宇之间,终究还是有公理和正义存在的!这同样是当初万族同盟能够成立的基石!你想想,当年虚空君王凭什么能统合整个星空的力量对抗反物质族?不就是因为它高举‘守护正物质生命生存权’这面正义大旗吗?”
它巨大的龙脸上露出极具讽刺意味的冷笑:“所以,直到今天,那帮伪君子都不敢公布灭龙战争的全部真相!不敢承认是它们四大伪族率先撕毁盟约、发动灭绝令!只敢拿‘龙族灭绝了智械族’这种陈年旧账当遮羞布!”
万劫的声音充满了不屑:“呵,它们当我族伟大的恐龙大王是什么?没脑子的白痴吗?”
“在实力没有绝对碾压优势、准备尚未充分的情况下,就先急吼吼地灭掉其中一个盟友,暴露自己的凶残面目,引来其他盟友的恐慌和围攻?”
“这种蠢事,连三流电影里的反派都不敢这么演吧?”
陈星衍默然,心中最后一丝疑虑也烟消云散。
他郑重地点了点头,向万劫传递出完全的信任:“我明白了,万劫。是我考虑不周。”
“不过嘛,”万劫话锋一转,巨大的龙爪摩挲着下巴,“你之前那个把幸存者封存记忆、打包扔去其他宇宙的想法……倒是挺有创意。嗯,这么一来,确实能减少些未来的麻烦。”
它随即又摇了摇头,补充道:“但是,动作要快!必须在公审大会召开之前就完成!等公审结束、判决执行完毕,你再偷偷摸摸把人送走,那成什么样子了?岂不是让万族觉得我龙族说一套做一套,毫无信誉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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