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西北,群山被连绵的阴雨冲刷得一片泥泞。
一支队伍正在山路上艰难跋涉,军服被雨水和泥浆浸透,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士兵们疲惫至极的轮廓。
队伍里死气沉沉,只有粗重的喘息,和军靴踩进泥潭时发出的“噗嗤”声响。
这是楚云飞的358团。
他们刚从日军一个旅团的重围中撕开血口,侥幸逃生,全团挂彩,士气低落到了冰点。
临时指挥部里,楚云飞背着手,站在一幅巨大的军用地图前。
他的军容依旧严整,白手套一尘不染,但眉宇间那股浓重的疲惫却挥之不去。
“团座,伤亡统计出来了。”
参谋长方立功走了进来,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
“此战,我团阵亡三百二十一人,重伤一百五十余,轻伤者不计其数。”
“弹药消耗超过七成,重武器……丢了大半。”
每一个数字,都像一根针,扎在楚云飞的心上。
他没有回头,目光死死钉在地图上那个代表着“黑云铁矿”的红色标记。
那里,驻扎着日军宫本雄一的加强联队,一颗卡死晋西北咽喉的毒钉。
他们这次之所以败得如此惨烈,正是因为突围时过于靠近黑云铁矿,遭到了矿区日军毁灭性的炮火侧击。
那是一座真正的钢铁要塞。
楚云飞不止一次推演过,就算给他一个满编的德械师,配上重炮集群,没有十天半个月的血战,也休想啃下这块硬骨头。
“此仇,必报。”
楚云飞从牙缝里挤出四个字,声音里结着冰。
就在这时,一名通讯参谋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脸上混杂着雨水、泥浆和一种极度扭曲的表情。
“团座!团座!刚收到的电报!”
“慌什么?天塌下来了?”楚云飞眉头紧锁,对部下的失态极为不满。
“不……不是……”
通讯参谋大口喘着气,递上一份湿漉漉的电报,眼神里全是见了鬼似的难以置信。
“是二战区司令长官部转发的……关于黑云铁矿的情报……”
方立功接过电报,只扫了一眼,整个人瞬间僵住,仿佛被无形的巨手扼住了呼吸。
楚云飞察觉到异样,一把夺过电报。
电文很短,字字却如重锤。
“据可靠情报,昨夜,八路军新一团对日军黑云铁矿发起攻击。经核实,日军黑云铁矿守备联队,指挥官宫本雄一中佐以下,两千三百余人,已于今日凌晨,全员玉碎。黑云铁矿……易手。”
指挥部里,落针可闻。
只有雨点敲打油布的“啪嗒”声,显得格外刺耳。
“荒唐!”
楚云飞猛地将电报拍在桌上,发出一声爆响。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一股混杂着震惊的怒火直冲头顶。
“这是谁发的电报?简直是胡说八道!意图动摇我军军心吗?!”
他的第一反应,不是惊喜,而是愤怒。
这是对他作为一个职业军人,对整个军事科学的公然侮辱!
新一团?李云龙?
他承认李云龙是条好汉,是个天生的战术奇才,但那仅限于游击战和运动战!
攻坚?还是攻打黑云铁矿那种级别的永固要塞?
他李云龙拿什么去打?拿人命去填吗?
就算他把整个新一团都填进去,也未必能炸开要塞的一座炮楼!
一夜之间,全歼一个日军加强联队?
这不是战争,这是天方夜谭!
方立功从剧烈的震惊中回神,他咽了口唾沫,声音干涩地开口:“团座,这是阎长官亲自转发的……情报来源,据说是我们潜伏在太原的最高级别情报员,代号‘壁虎’。”
“壁虎”这个代号,让楚云飞的视线瞬间凝固了。
这个名字的分量,他比谁都清楚。
军统在华北最重要的棋子之一,情报准确率,近乎百分之百。
难道……
楚云飞的心脏,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搏动起来。
他死死盯着那份薄薄的电报,脑子里乱成了一锅沸水。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宫本联队的战斗力,坚固的工事,强大的炮火支援……新一团那点家底……
这一切,完全违背了他所学到的一切军事常识!
除非……
一个念头,像一道漆黑的闪电,毫无征兆地劈开了他脑中的迷雾!
他猛地想起了不久前,自己被日军围困在山谷,即将全军覆没的那个绝望时刻。
那从天而降,精准到令人发指的炮火!
每一发炮弹的落点,都像是用尺子量过一样,恰好撕碎了日军的冲锋队形,却又完美地避开了他的阵地。
那种外科手术刀式的精确打击,他当时就觉得诡异至极。
别说八路军,就算是他358团最精锐的炮营,也绝无可能做到!
事后他专门向战区查询,没有任何友军部队有过炮击记录。
这件事,成了他心头一个悬而未决的巨大谜团。
而现在,这个谜团,和“新一团一夜攻克黑云铁矿”这件更匪夷所思的事情,在他的脑海里,轰然相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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