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震耳欲聋的爆炸过后,世界只剩下绝对的死寂。
李云龙的脑子里一片尖锐的蜂鸣,他死死扒着布满蛛网裂纹的防爆玻璃,眼前只剩下黑与红两种颜色。
测试车间没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向外翻滚着浓烟与恶臭的巨大弹坑。
钢铁被烧成了糖浆,水泥被直接气化。
空气里弥漫着烧焦的机油、融化的电缆,还有一股……蛋白质烧焦的糊味。
“救人!!”
赵刚第一个挣脱了失神状态,他一脚踹开扭曲变形的铁门,嘶吼着冲了出去。
压抑的寂静被彻底撕碎,哭喊声、命令声、杂乱的脚步声瞬间炸开。
战士们像疯了一样冲向那个燃烧的地狱,徒手从滚烫的钢筋和碎石里往外拖人。
李云龙僵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的目光穿过混乱的救援现场,死死钉在废墟中央。
那里,第一台航空发动机的心脏,被炸成了一堆仍在发出暗红色光芒的麻花状废铁。
希望,也一起被炸成了碎片。
一个浑身是血的年轻技术员被抬了出来,一条胳膊不翼而飞,脸上黑乎乎的,只有眼白和牙齿是白的。
他看见了李云龙,嘴唇翕动,发不出声音,眼泪混着血水和黑灰淌下。
那眼神里是痛苦,是迷茫,还有一种让李云龙心脏骤停的……愧疚。
“轰!”
李云龙的脑子像是被第二颗炸弹引爆了。
他猛地转身,一拳狠狠砸在身后的水泥墙上。
“砰!”
墙面被砸出一个浅坑,指节的皮肤瞬间撕裂,鲜血顺着墙壁蜿蜒流下。
他却感觉不到痛,只是死死盯着自己渗血的拳头,浑身都在剧烈地颤抖。
那不是愤怒。
是一种更深沉的、足以将人溺毙的无力感。
从小米加步枪到坦克洪流,他以为自己已经无所不能。
可现实,狠狠给了他一巴掌。
天空,不是那么好上的。
失败的阴影,像铅做的乌云,沉甸甸地压在“火种”基地的上空。
食堂里,再也听不见吹牛打屁的声音,所有人都埋着头,扒拉着碗里味同嚼蜡的饭。
几个从模拟中心出来的坦克兵聚在角落,压低了声音嘀咕。
“俺就说,在地上跑得好好的,非要整那飞天上的玩意儿干啥?”
“是啊,那发动机一响跟打雷似的,这要是飞到天上去炸了,人还能有囫囵个儿?”
“听说好几个大学生都给炸伤了,一个胳膊都没了……太惨了。”
质疑,开始像野草般疯长。
造飞机,是不是太好高骛远了?
我们这些泥腿子,真能干成这事?
就连丁伟和孔捷都彻底沉默了。
他们看着李云龙办公室里那根一天比一天堆得高的烟屁股小山,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天巢”工程,这个曾让所有人热血沸腾的名字,如今成了一个沉重的、谁也不愿提起的负担。
项目,彻底停滞。
就在所有人都快被这股绝望的气氛压垮时,林凡出现了。
他没有去安慰任何人,径直走进了被封锁的爆炸现场。
废墟依旧滚烫,刺鼻的焦糊味熏得人直流眼泪。
林凡就像一个不知疲倦的拾荒者,戴着手套,拿着镊子,在一片狼藉中仔细地搜寻、分辨、收集那些被炸得面目全非的发动机残骸。
他一待,就是两天两夜。
第三天清晨,林凡带着两个装满金属碎片的箱子,走进了临时搭建的分析实验室。
陈默,那个曾经的理想主义工程师,正呆呆地坐着,脸上沾着黑灰,眼神空洞。
爆炸中,他离得最远,毫发无伤,但这比受伤更让他难受。
“把这些残片做金相分析。”
林凡将箱子放在他面前,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我要知道它们在爆炸前一瞬间的金属晶体结构变化,特别是涡轮叶片部分。”
陈默麻木地抬起头,嘴唇干裂。
“还有用吗……我们失败了。”
“这不是失败。”
林凡看着他,目光清澈而锐利。
“这只是排除掉了一个错误的答案。现在,我们要找到正确的那个。”
那平静而笃定的话语,让陈默空洞的眼神里,重新燃起了一点火星。
是啊,科学,不就是在无数次失败中,寻找那唯一的正确吗?
他猛地站起来,一把抹掉脸上的污渍,重新戴上眼镜。
“给我二十四小时!”
二十四小时后,一份详尽的分析报告摆在了指挥部的桌上。
李云龙、赵刚、丁伟、孔捷,还有刚刚从昏迷中醒来,缠着满头绷带的高翔,全都围了过来。
“原因找到了。”
林凡指着报告上的一张高倍显微照片,那上面是金属扭曲断裂的微观结构。
“发动机转速超过两千转,核心温度急剧升高。我们自产的合金叶片,无法承受这样的高温高压,出现了‘高温蠕变’。”
“简单说,它在被烧软的同时,还被巨大的离心力拉长、变形,最终叶片断裂,击穿外壳,引发了连锁爆炸。”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