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北方面军，北平，总司令部。
死寂。
风从窗缝里挤进来，却吹不动指挥部里凝固如铁的气氛。
冈村宁次背对所有人，如一尊石雕，久久伫立在巨大的华北军用地图前。
地上没有摔碎的茶杯，只有一杯早已凉透的西湖龙井。
一名作战参谋跪伏在地，额头紧贴冰冷的大理石，军装已被冷汗浸透。
他能听见司令官阁下平稳的呼吸，但那平稳，比任何咆哮都更令人恐惧。
“玉碎……”
“全军覆没……”
冈村宁次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字音艰涩。
他缓缓转过身。
脸上没有愤怒，没有惊骇，只有一种漠然的冰冷。
那双眼睛里，是彻骨的寒意，死死剜着地图上“晋西北”那块区域。
木村飞行中队。
帝国陆航的精锐。
三架“隼”式战斗机，在短短几分钟内，被干净利落地从天上抹去。
最后发回的电文，与其说是报告，不如说是遗言。
飞行员的声音里，充满了被碾碎的骄傲和临死前的恐惧。
“……无法理解的爬升性能……”
“……是魔鬼……”
冈村宁次闭上了眼。
平安县城冲天的火光，独立混成第四旅团的番号一夜消失，还有那份关于“超越时代武器”的荒诞战报。
一幕幕画面在他脑中闪过。
他一直以为，李云龙的新一团，是头在山里长出了獠牙的饿狼。
现在，他懂了。
这不是狼。
这是一头盘踞在华夏龙脉之上，正在苏醒的巨龙。
它不但睁开了眼，甚至开始扇动它那由钢铁铸就的翅膀。
冈村宁次走到佩刀架前，抽出了指挥刀。
他没有挥舞，只用一块白绸，一丝不苟地，极为缓慢地擦拭着冰冷的刀锋。
刀光映着他毫无血色的脸。
“如果不趁它尚未挣脱锁链，将其彻底扼杀在摇篮里……”
他声音低沉而清晰。
“整个大东亚圣战，都将被蒙上阴影。”
“命令。”
跪在地上的参谋身体猛地一颤。
“集结第一军、第十二军、驻蒙军，所有机动兵力。”
“所有战车联队、独立炮兵联队、飞行战队，转入歼灭战预备状态。”
“抽调平汉、同蒲、正太三条铁路线所有守备部队，编成第二、第三封锁梯队。”
“我要在晋西北周围，拉起一张用钢铁和尸体做成的网。”
他走回地图前，用指挥刀的刀尖，以“铁三角”根据地为圆心，划了一个巨大、严密的红色圆圈。
刀尖划过地图，发出刺耳的声响。
“此次作战代号——‘囚笼’！”
“这不是扫荡，是歼灭作战！”
“我要把那片土地上的每一寸抵抗力量，连同他们的工厂、基地、还有那该死的飞机，全部碾成齑粉！”
“我要让李云龙和他的‘铁三角’，变成一群被困死的野兽，在绝望中流尽最后一滴血！”
……
“铁三角”联合指挥部。
空战大捷的狂喜，像土烧刀子，把每个人的脸都烧得通红。
李云龙正手舞足蹈地跟丁伟和孔捷吹牛。
“老丁，老孔，等咱的飞机凑够一个飞行队！”
“老子第一个就带队去重庆上空转几圈！”
“不扔炸弹，就扔传单！传单上就写八个字——‘如此抗战，方为好汉’！让他娘的也开开眼！”
丁伟和孔捷嘴上骂他“狗肉上不了台面”，脸上的笑容却比谁都灿烂。
有了制空权，仗的打法就彻底变了。
他们仿佛看见，无数坦克在自家飞机的掩护下，向着太原，向着北平，滚滚而去。
就在这时。
“嘀嘀嘀——嘀嘀嘀嘀——”
角落里的电报机，突然发出撕心裂肺般的急促鸣叫。
整个指挥部的喧闹，被一把无形的刀，瞬间斩断。
通讯参谋脸色煞白地冲了进来，声音带着哭腔。
“报告！外围情报站……加急……血色电文！”
“赵家峪……被鬼子……屠了！”
“你说什么？！”
李云龙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赵家峪，根据地边上的村子，前几天刚给后勤处送来几百双纳好的军鞋。
赵刚一把抢过电报，只看了一眼，整个身子剧烈地晃了一下。
电报上的字不多，却字字泣血。
“日军第36师团一部，凌晨突袭赵家峪。全村三百一十二口，无一生还。村庄被付之一炬。日军在村口立木牌，上书：‘通匪村庄，以此为戒’。”
死寂。
那股让人热血沸腾的喜悦，被一盆刺骨的冰水，从头到脚浇得干干净净。
“畜！生！”
李云龙胸膛剧烈起伏，双目赤红。
他猛地一拳，狠狠砸在指挥部中央那张巨大的木制沙盘上！
“咔嚓！”
沙盘的边角被他生生砸断，代表山脉的石膏模型四分五裂！
“老子要宰了这帮狗娘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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