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挥部内，死一般的寂静。
那张巨大的地图上，从晋西北到松嫩平原的千里红线，像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疤，烙在每个人的视网膜上。
风险？
这两个字，如同一座无形的大山，压得人喘不过气。
赵刚的话，每一个字都像冰锥，刺穿了刚刚燃起的狂热。孤军深入，无根浮萍，一旦失败，连收尸的人都没有。这赌得太大了，大到足以让“铁三角”辛苦积攒的家底，一夜清零。
李云龙、丁伟、孔捷，三位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战将，此刻却都沉默了。
他们的目光在地图上游移，像是在寻找一个名字，一个能扛起这副千钧重担，去走那条十死无生之路的将领。
许久。
“我去。”
两个字，不响，却像惊雷在每个人耳边炸开。
不是丁伟，不是孔捷，说话的，是李云龙。
他不知何时已经站直了身体，脸上的疯狂与狰狞尽数褪去，只剩下一种山岳般的沉稳。他的眼神，不再是盯着那片油田，而是扫过指挥部里的每一个人，扫过那些他亲手带出来的兵，亲手打下来的家业。
“不行！”赵刚第一个跳了起来，脸色煞白，“你是指挥官！你是‘铁三角’的魂！你怎么能亲自去冒这个险？”
“正因为老子是这个魂，所以这趟浑水，必须老子亲自去蹚！”李云龙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他走到赵刚面前，目光灼灼。
“老赵，你说的都对。这支部队是咱的心头肉，是宝贝疙瘩。可你告诉我，整个独立旅，除了我李云龙，还有谁能镇得住这群桀骜不驯的王八羔子？谁能让他们在千里之外的绝境里，还信得过头顶上那颗将星？”
“这仗，打的是军心！打的是一口气！”
“我李云龙要是缩在后头，派别人去送死，那这支部队还没出山西，心就散了！”
他一席话，让赵刚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是啊，这支部队，从上到下都烙着李云unlong的印记。也只有他，才能把这群虎狼之师的血性，彻底激发出来。
李云龙不再理会他，转身面向巨大的屏幕，如点兵点将。
“坦克营营长，王根生！”
“到！”角落里，一个身材敦实，满脸机油的汉子猛地站直，吼声如雷。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只会打炮的愣头青，而是一个眼神里透着钢铁般坚毅的装甲兵指挥官。
“特战大队队长，张武！”
“到！”阴影中，一个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精悍得像一柄出了鞘的匕首。
“老子要你俩，带着你们手底下最硬的兵，跟我走！”
“是！”
没有丝毫犹豫，只有绝对的服从。
李云龙的目光，最后落在了丁伟和孔捷身上。
指挥部里的气氛，再次变得微妙。
“铁三角”，去一个，剩下的两个，就要扛起整个晋西北的防务。那将是比正面决战更沉重的压力。他们要面对的，不仅是日军可能的反扑，更是内部资源的枯竭和漫长等待的煎熬。
丁伟站了出来，他走到地图前，看着那条孤军远征的红线，又看了看晋西北那片被无数日军基地包围的根据地。
他笑了笑，笑得云淡风轻。
“老李，你他娘的又要吃独食。好事都让你占了，苦活累活留给我们。”
孔捷也走了过来，一拳捶在丁伟的肩膀上，闷声道：“行了，不就是看家吗？老子拿手。”
丁伟转过头，看着李云龙，脸上的笑容收敛，眼神变得无比郑重。
“你放心去。关东军那边，你捅你的马蜂窝。华北这边，冈村宁次要是敢动一根手指头，我老丁就把他的爪子给剁了！”
“我跟老孔，给你当后盾！”孔捷的话更直接，“你只管往前冲，后背，交给我们。哪怕把独立团和新二团拼光了，也绝不让一个小鬼子，越过黄河去堵你的路！”
没有豪言壮语，没有生死相托的客套。
这，就是“铁三角”。
一个眼神，一句话，便胜过千军万马。
李云龙眼眶有些发热，他咧开嘴，骂了一句：“他娘的！”
计划，就此敲定。
出征前夜。
没有践行的大宴，指挥部的小房间里，只摆了一张小桌，几碟花生米，一瓶烧刀子。
林凡，赵刚，还有“铁三角”的三人。
谁都没有说话，只有倒酒的声音，和酒液滑入喉咙的灼烧感。
一杯。
两杯。
三杯。
一瓶酒见底，李云龙站起身。
丁伟和孔捷也随之站起。
没有多余的言语，两人对着李云龙，抬起手臂，敬了一个无比标准、无比郑重的军礼。
“老李，”丁伟的声音有些沙哑，“活着回来！”
孔捷嘴唇动了动，最终只化作一个字。
“等……你。”
李云龙重重地点了点头，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出了房间。
最后的作战会议在联合指挥部召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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