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凡的声音很轻。
却像一柄无形的铁锤,狠狠砸在秀儿的心口。
她猛地抬起头,那张泪水模糊的脸上,写满了无法理解的茫然。
地上,那个被死死按住的“影子”,身体也在此刻僵硬。
他挣扎着,似乎想看清那张决定了他命运的纸条。
赵刚的呼吸停滞了一瞬。
他快步从林凡手中拿过纸条,凑到灯下。
那个灰褐色的指印,在潮湿的纸张边缘,如此不起眼,却又如此的触目惊心。
“是你……”
赵刚的声音,带着一丝无法抑制的颤抖。
他看着瘫坐在地上,眼神空洞的秀儿。
“是你故意留下来的,对不对?”
秀儿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她拼命摇头,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一个完整的音节。
“你哥哥是顶级特工,受过最严苛的反侦察训练,他绝不可能犯下这种低级错误。”
赵刚的声音,像一把锋利的手术刀,精准地剖开她内心最后的防线。
“他让你写这封绝笔信,就是为了嫁祸你,让你成为他计划失败后的完美替罪羊!”
“但他没想到,你心里还存着最后一丝良知!”
“你写下‘对不起’,既是对你哥哥的交代,也是对我们……最后的求救!”
“你不敢明说,所以你用他刚刚接触过总阀门、沾染了这里独有泥土的手,在纸上,按下了这个决定我们所有人命运的指印!”
赵刚的声音陡然拔高,每一个字都如同洪钟,在控制室里轰然作响!
“秀儿!这张纸条,不是你的遗书!这是你递出来的绝密情报!”
“是你,救了林总工程师!是你,救了这座基地里的每一个人!”
“你不是叛徒!”
“你是功臣!”
轰!
“功臣”两个字,像一道九天惊雷,狠狠劈在秀儿的天灵盖上!
她彻底呆住了。
那双被绝望填满的空洞眼睛里,第一次,重新映出了光。
那根名为“绝望”的、紧绷到极致的弦,终于“啪”的一声,应声断裂。
“哇——”
秀儿再也压抑不住,发出一声凄厉的哭喊,整个人蜷缩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
那哭声里,有背叛的痛苦,有被利用的绝望,有死亡擦肩的恐惧。
但更多的,是一种沉重到极致的枷锁,终于被砸碎的释放!
李云龙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那张刚毅的脸庞,肌肉不住地抽动。
他张了张嘴,想骂一句“他娘的”,却怎么也骂不出口。
最后,只是烦躁地摆了摆手,猛地别过头去。
眼圈,却红得吓人。
林凡静静地看着,神色没有一丝波澜。
他转身,走向那个被特种兵死死按在地上的“影子”。
男人的脸上,再无半分冷酷。
只剩下信仰崩塌后的灰败与死寂。
他输了。
输得莫名其妙,输得匪夷所思。
“带他去审讯室。”
林凡的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温度。
“把他交给我。”
赵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他扶起了还在抽泣的秀儿,将她交给一名女同志,然后走到了林凡身边。
他的眼神,前所未有的坚定。
“这种人,用刑是没用的。”
“他的信仰,需要用另一种东西来彻底摧毁。”
……
一间干净、明亮的房间。
没有老虎凳,没有辣椒水。
只有一张桌子,两把椅子。
“影子”被绑在椅子上,沉默地坐着,像一尊失去灵魂的雕像。
赵刚坐在他对面,没有审问。
他只是打开了一台缴获来的美式幻灯机。
“啪嗒。”
光影投射在洁白的墙壁上。
第一张照片,是一片广袤无垠的田野。
无数农民,脸上带着一种祖祖辈辈从未有过的笑容,手里高高举着刚刚分到手的地契。
“他叫王老四,斗大的字不识一个,给地主当了一辈子长工。去年冬天,他第一次用上了完全属于自己的犁。”
“影子”的眼皮,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啪嗒。”
第二张照片,是一间窗明几净的教室。
一群穿着崭新棉衣的孩子,正跟着一个年轻的女老师,一笔一划地在黑板上写着自己的名字。
他们的脸上,洋溢着对世界的好奇与希望。
“这个女孩叫二妞,她父亲死在日军的刺刀下,母亲去年饿死在了逃荒路上。现在,她每天能吃上两个白面馒头,她说,她长大了想当一名医生。”
“影子”的呼吸,微微有些急促。
“啪嗒。”
第三张照片,是一座热火朝天的兵工厂。
工人们喊着号子,赤着臂膀,将一炉火红的钢水,浇筑进模具。
他们的眼神里,没有麻木和呆滞,只有一种亲手创造历史的灼人光芒。
“影子”紧紧闭上了眼睛。
这些画面,像一根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他的脑海。
他为之效命的“党国”,是什么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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