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平的冬天,风里都透着一股安稳劲儿。
指挥部里,暖气烧得旺,李云龙、丁伟、孔捷三个老家伙正围着一张地图,唾沫横飞。
“他娘的,老子做梦都没想到,咱们弟兄三个,还能有在北平城里猫冬的一天!”
李云龙灌了一大口缴获来的白兰地,脸膛喝得通红。
“当年在被服厂,谁敢想这个?”
孔捷也是感慨万千,手里摩挲着一个精致的茶杯。
丁伟看着地图上已经连成一片的巨大红色区域,眼神里却带着几分深思。
“北边是安稳了,可南边……还没完呢。”
他的话,让屋子里火热的气氛骤然降温。
就在这时,门被猛地撞开,一股寒风卷着雪沫子冲了进来。
一名年轻的通讯参谋闯了进来,脸上带着风霜,嘴唇冻得发紫,军帽上还落着未化的雪花。
他甚至来不及敬礼,声音因极度急促而嘶哑。
“报告!南线!南线急报!”
屋子里的气氛瞬间凝固。
赵刚正从里屋走出来,他接过那份薄薄的电报,眉头立刻锁成一个川字。
他看得很快,但越看,脸色越是沉重。
李云龙看不惯他这副模样,一把抢了过来。
电报上的字不多,但每一个字都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心口。
“我军南线野战部队,兵锋已抵长江北岸,全线受阻。”
“敌依托长江天险,并有美援‘太’字号护卫舰、‘中’字号登陆舰巡弋江面,构成水陆空立体防线。”
“我军数次组织强渡,均因缺乏重型渡江装备与海军掩护,伤亡巨大……”
李云龙的呼吸,瞬间粗重起来。
伤亡巨大。
这四个字,像一把刀,在他心头剜开一道血口。
他猛地抬头,看向赵刚。
赵刚没有看他,而是从通讯参谋手里接过了另一份文件。
那是一份伤亡报告,密密麻麻的名字,印在粗糙的纸上。
赵刚的手指,从那些名字上一一划过。
他的动作很慢,很轻,像是在抚摸一件稀世珍宝。
突然,他的手指停住了。
停在一个名字上。
——周安。
赵刚的身体,微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
周围的喧嚣,李云龙的咒骂,丁伟的叹息,在这一刻全部消失。
他的眼前,浮现出一张年轻、涨红、写满了理想与激情的脸。
那是几年前的北平,一次秘密的学生集会。
那个叫周安的年轻学生,紧紧攥着拳头,眼睛里燃烧着火焰。
“赵先生!我要去延安!我要去参军!”
“我要亲手,把红旗插遍这片我们深爱着的土地!”
“我这条命,就是为了新中国而生的!”
他还记得,自己当时拍了拍这个年轻人的肩膀,亲手把他送上了通往解放区的卡车。
他看着卡车远去,周安还在车上兴奋地对他挥着手。
仿佛,就在昨天。
而现在,这个鲜活的生命,变成了一份阵亡报告上,一个冰冷的铅字。
赵刚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他猛地合上报告,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根根泛白。
他一直以为,牺牲是伟大的,是光荣的。
可当牺牲变成了一个你熟悉的名字,那种痛,是撕心裂肺的。
他终于明白,没有制海权,没有强大的海军,那滚滚长江,就是一道用无数个“周安”的血肉,都无法填平的天堑!
那不是江。
那是一道用年轻生命筑成的血肉长城!
“他娘的!”
一声暴喝,炸碎了指挥部的死寂!
李云龙一拳狠狠砸在坚实的木桌上,震得茶杯嗡嗡作响。
“老子有坦克!有飞机!有喀秋莎!”
他的眼球布满了血丝,像一头被激怒的雄狮,在屋子里来回踱步。
“可老子就是没船!”
“难道就眼睁睁看着弟兄们,划着小木船,拿命去填那条破江?!”
“长江!长江!他娘的,这江水是铁打的吗!弟兄们的血都快把它染红了!”
他的怒吼,在房间里回荡,敲击着每一个人的心脏。
丁伟和孔捷也是一脸铁青,沉默不语。
这是他们第一次,在绝对的军事优势下,感受到如此深刻的无力感。
你有钢铁洪流,可坦克开不进水里。
你有空中利剑,可飞机炸不沉巡弋的军舰,更无法掩护水面上如同靶子一样的渡江部队。
整个指挥部,都陷入了一种狂怒而又憋屈的死寂。
就在这时。
一个平静的声音,打破了这片沉重。
“谁说,我们没有船?”
众人猛地回头。
林凡已经站在了门口。
他身上还带着室外的寒气,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深不见底的寒潭。
他走到巨大的地图前,所有人的目光都跟随着他。
所有人都以为,他会指向那条如巨龙般横卧的长江。
然而,他的手指,却落在了地图的东北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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