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圃的荒草在夜风中簌簌作响,如同无数冤魂的低泣,这声音此刻却成了逃亡者最好的掩护。断壁残垣的阴影深处,墨涵背靠冰冷的石墙,急促的喘息在强行压制下渐渐平复,每一次吸气都牵扯着右臂撕裂般的剧痛,仿佛有烧红的烙铁在骨缝中滚动。他强迫自己忽略这痛楚,将全部心神沉入对当前局势的冰冷推演——吕布的兵变是契机也是风暴眼,董卓主力的牵制稍纵即逝,而董璜的亲卫营绝非易与之辈。
静姝跪坐在他身侧,清冷月辉勾勒出她苍白却坚毅的侧脸。她手中沾湿的布条小心翼翼地拂过墨涵脸上、颈间的血污,指尖带着无法抑制的微颤。每一次触碰,都像羽毛轻挠在墨涵紧绷的神经上,传递着无声的心疼与恐惧。他清晰地感受到她温热的呼吸拂过下颌,感受到那几乎要溢出来的沉重担忧。这份沉甸甸的关切,如同冰原缝隙中渗出的暖泉,悄然浸润着他被血与火淬炼得冷硬的心防。他没有言语,只是极其轻微地侧过头,用未受伤的左臂,极其克制地、短暂地覆上她冰凉的手背,一个无声的回应,旋即收回,仿佛怕惊扰了这片刻的安宁。
不远处,貂蝉默默看着这一幕。月光将她绝美的侧影投射在残垣上,却笼罩着一层挥之不去的孤寂与迷茫。静姝与墨涵之间那份在生死边缘淬炼出的、无需言语的默契,如同一面澄澈的镜子,残酷地映照出她自身命运的飘零与身不由己。王允深沉如海、充满算计的目光,吕布那炽热如火、却带着毁灭与占有气息的狂野,与眼前这个沉默如山、在绝境中仍以血肉之躯为身边人撑起一方天地的男人……几种截然不同的力量在她心中激烈撕扯,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茫然。最终,她的目光无法控制地落在墨涵那被染透的右臂绷带上,一丝源自人性本能的、无关风月的纯粹关切悄然滋生。
“恩公……” 貂蝉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迟疑,在夜风中显得格外清冷,“你的伤……需得尽快寻医问药。此地阴寒潮湿,恐生恶变。” 她从怀中摸索出一个精巧的素白瓷瓶,瓶身在月光下泛着微弱的冷光,“这是……司徒府秘制的金疮药,药效尚可。” 她趋前几步,将瓷瓶递向墨涵,动作带着宫廷礼仪训练出的优雅,却也透着一丝生涩的僵硬,目光却坦然地迎向墨涵。
墨涵抬眼望去。月光下,貂蝉那双曾倾倒众生的眸子,此刻清澈如深秋寒潭,没有惯常的媚惑与迷离,也没有刻意的算计,只剩下纯粹的、对伤者的关切。这目光让他紧绷的神经有了一瞬间的松动。他沉默片刻,伸出左手,稳稳地接过瓷瓶。指尖不可避免地与她的指尖有了一刹那的、几乎无法感知的接触——冰凉细腻。他清晰地感觉到她递药的手几不可查地微微一颤,旋即迅速收回,仿佛被无形的礼法烫到。“多谢。” 他的声音依旧低沉沙哑,带着失血后的疲惫,却少了几分拒人千里的冰寒,目光在她脸上短暂停留后便恪守礼数地垂下,落在那素白的瓷瓶上。
静姝连忙接过瓷瓶,小心翼翼地解开墨涵手臂上已被血浸透、变得硬结的布条。当狰狞的伤口彻底暴露在月光下时,静姝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皮肉翻卷,深可见骨,边缘因失血过多而泛着惨白。她强忍着在眼眶中打转的泪水,屏住呼吸,将淡黄色的药粉均匀地、尽可能轻柔地洒在恐怖的创面上。药粉接触血肉的瞬间,带来一阵尖锐到骨髓里的刺痛!墨涵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如铁,牙关死死咬合,下颌线绷出凌厉的弧度,额角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沿着紧绷的脸颊滑落。他喉咙里发出一声极低的闷哼,随即被强行压住,硬是没让一丝痛呼泄出,只有那剧烈起伏的胸膛和瞬间失去血色的脸孔,昭示着这非人的痛楚。
貂蝉看着那触目惊心的伤口和墨涵强忍痛楚、几乎扭曲却依旧坚毅的侧脸,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骤然一缩。这需要何等钢铁般的意志才能承受?她曾见过吕布战场上的勇猛,那是睥睨天下的狂傲力量,令人畏惧;而眼前这份在沉默中爆发的、近乎自虐般的坚韧,却让她从心底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震撼与……心折。两者截然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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