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后的紫禁城,早晚温差愈发明显。清晨的风裹着寒意,吹得长春宫廊下的铜铃叮咚作响,殿内虽烧着地龙,却仍驱散不了皇后眉宇间的倦意。自从嫡子永琏薨后,富察皇后的身子就一日不如一日,起初只是晨起偶有轻咳,近来却咳得愈发厉害,有时夜里能咳到后半夜,太医院的太医轮流来诊治,把过脉、看过舌苔,最终也只敢说“娘娘是心病难医,郁结于胸,累及肺腑,需得彻底静养,切不可劳心”,开的也都是些止咳润肺的甘草、川贝、百合,喝了半个多月,也只堪堪止住夜里的急咳,白天稍一劳累,咳嗽便又卷土重来。
这日辰时刚过,启祥宫的小厨房便飘起了袅袅炊烟。金玉妍亲自守在灶台边,看着小厨房的大师傅炖燕窝——她特意让人取了前几日皇上赏的上等白燕盏,泡发时换了三遍温水,挑去所有细毛,炖制时又亲手加了少许川贝粉和冰糖,“川贝要碾得细些,别让娘娘吃到渣子;冰糖少放,娘娘近日没什么胃口,太甜会腻着”,大师傅一边应着,一边用文火慢炖,砂锅里的燕窝渐渐变得浓稠,泛起细腻的泡沫,淡淡的甜香混着川贝的清苦,飘满了整个小厨房。
“娘娘,炖了两个时辰,火候正好。”大师傅将燕窝盛进白瓷碗里,碗底还垫了一层温热的银托,防止燕窝变凉。金玉妍走上前,用小勺舀了一口尝了尝——燕窝软糯滑嫩,川贝的苦味被冰糖中和得恰到好处,既符合皇后咳嗽时的饮食需求,又不会显得太过滋补,免得给皇后虚弱的身子添负担。她满意地点点头,让澜翠取来描金食盒,将燕窝小心翼翼地放进去,又在食盒里垫了两层棉絮保温。
“走吧,咱们亲自去趟长春宫。”金玉妍理了理身上的淡紫色宫装,头上只簪了一支嵌着小颗珍珠的银簪,装扮得低调又得体,“皇后如今身子弱,亲自去送,才显得有诚意。”
两人提着食盒,沿着宫道往长春宫走。路上遇到不少往来的宫女太监,见了金玉妍都恭敬行礼,私下里却悄悄议论——谁都知道,嘉妃如今圣宠正浓,又生了四阿哥永珹,是后宫最惹不起的主儿,如今她主动去探望病中的皇后,不知是真心关切,还是另有打算。金玉妍假装没听见这些议论,脚步从容,眼神平静,仿佛只是去探望一位普通的姐妹。
刚走到长春宫门口,就听见内殿传来一阵压抑的咳嗽声,“咳……咳……”,一声接着一声,带着明显的气促,听得人心里发紧。守在门口的小太监见了金玉妍,连忙迎上来:“嘉妃娘娘安!皇后娘娘刚喝了药,正歇着呢,您稍等,奴才这就去通报。”
“不必通报,我轻些进去,别扰了娘娘休息。”金玉妍摆了摆手,脚步放得极轻,刚走进正殿,就见素练正站在软榻旁,手里拿着一方干净的素色帕子,见金玉妍进来,眼神里闪过一丝诧异,随即连忙走上前,声音压得极低:“嘉妃娘娘来了,快请进。皇后娘娘刚喝了太医开的止咳药,刚躺下没一会儿,又咳起来了。”
金玉妍顺着素练的目光望去,只见皇后靠在铺着厚厚软垫的软榻上,身上盖着一条绣着缠枝莲纹的薄毯,脸色苍白得像一张薄纸,连嘴唇都没什么血色,颧骨处泛着一丝不正常的潮红。她正侧着身,一手捂着胸口,一手紧紧攥着帕子,咳嗽时肩膀微微耸动,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金玉妍轻手轻脚走到软榻旁,屈膝行礼,声音放得极柔,“听闻娘娘近日咳得厉害,臣妾心里一直记挂着,特意在小厨房炖了些川贝燕窝,想着给娘娘润润嗓子,或许能舒服些。”
皇后好不容易止住咳嗽,喘了口气,摆了摆手,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免礼吧,你有心了。素练,给嘉妃搬张椅子来,让她坐下说话。”
素练连忙搬来一张铺着软垫的椅子,放在软榻旁。金玉妍坐下后,没有多言,直接从食盒里取出那碗燕窝,银托还是温热的,她用小勺轻轻搅了搅,确认温度适宜后,才亲手端到皇后面前:“娘娘,这燕窝炖了两个时辰,火候正好,您尝尝,若是觉得味道淡,臣妾再让小厨房加些冰糖。”
皇后接过燕窝,指尖触到温热的银托,心里微微一动。她舀了一勺放进嘴里,燕窝滑嫩,川贝的清苦很淡,带着恰到好处的甜意,顺着喉咙滑下去,胸口的憋闷似乎缓解了几分。她点了点头,语气里带着几分难得的温和:“味道很好,多谢你费心了,比太医院炖的合胃口。”
可刚吃了两口,胸口的痒意又涌了上来,皇后忍不住侧过身,用帕子捂着嘴剧烈咳嗽起来,这次咳得比刚才更厉害,连肩膀都在发抖。金玉妍连忙放下手中的茶盏,递过一杯温温的温水,眼神里满是“担忧”:“娘娘慢些咳,喝口温水润润嗓子。”
皇后接过水杯,喝了两口,好不容易止住咳嗽,展开帕子一看,帕角处竟沾了少许淡淡的血丝。她的脸色瞬间又白了几分,悄悄将帕子叠起,藏在手心,眼神里掠过一丝落寞——她自己清楚,这身子是越来越差了,怕是撑不了太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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