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道幽深,夜风穿过重檐,发出呜咽般的低鸣。那盏昏黄的灯笼,将老嬷嬷布满细纹的脸映照得明暗不定。她深紫色的宫装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唯有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幽冷,牢牢锁定了景云岫。
“玲珑夫人,夜深露重,此行可有所获?贵妃娘娘…嘱老奴问您安好。”
景贵妃?!
这个名字如同冰锥,猝然刺破夜色!她不是早已失势被囚,形同废人了吗?怎会在此刻,通过这样一个气息诡异的老嬷嬷,传来如此…“问候”?
景云岫脚步倏停,周身肌肉瞬间绷紧,袖中指尖悄然扣住一枚“隐虹”毒针。面上却不动声色,只微微颔首,声音平淡无波:“有劳嬷嬷挂心。太后凤体欠安,奉召入宫诊视,已无大碍。未知贵妃娘娘近日可好?”
她刻意避开了“此行所获”的尖锐问题,将话题引向太后,同时试探对方虚实。
老嬷嬷嘴角似乎极其细微地扯动了一下,形成一个算不上笑意的弧度:“劳夫人记挂。贵妃娘娘静心礼佛,一切安好。只是…时常惦念旧人。听闻夫人近日声名鹊起,更以一出《白蛇传》震动京华,娘娘虽深处静室,亦感欣慰。”
她话语缓慢,每个字都像是浸透了井水的寒冰,听不出丝毫“欣慰”之情,反而带着一种阴冷的审视。“娘娘还说…佛法无边,因果不虚。水漫金山,虽是戏文,却也暗合某些…天地至理。夫人手段通天,但引动波澜之时,还需…慎之又慎,莫要反噬自身才好。”
这话语,似是提醒,更是警告!隐隐指向《白蛇传》引发的风波,甚至…暗喻她触碰静思殿秘密所带来的风险!一个被囚的贵妃,如何能知晓外界细节,并能说出如此意味深长的话?
景云岫心中警铃大作,面上却依旧沉静:“多谢娘娘提点。戏文演绎,警世喻人罢了。玲珑行事,自有分寸。”
老嬷嬷深深看了她一眼,那目光仿佛能剥开层层伪装,直窥内里。“如此…便好。”她缓缓侧身,让出道路,灯笼微晃,“夜深了,夫人请慢行。宫中路滑,需得…步步留神。”
景云岫不再多言,微微颔首,从那老嬷嬷身边缓步走过。擦肩而过的瞬间,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身上散发出的、一种与年龄不符的阴寒气息,并非杀气,却更令人心悸,仿佛被一条冰冷的毒蛇无声窥视。
直至走出宫门,坐上马车,那股如影随形的阴冷感才缓缓消散。景云岫靠在车壁上,闭上眼,指尖冰凉。
景如雪…绝不像表面看起来那般简单沉寂!这老嬷嬷的出现,及其话语中透露的信息,都表明她即便被困深宫,依然有着不为人知的渠道和影响力,甚至…对静思殿和“星轨”之事,可能所知匪浅!那香囊毒害太后之事,是否也与她有关?还是说,宫中还隐藏着另一股与她或与“混沌核心”相关的势力?
局势,比她预想的更为复杂诡谲。
回到惊鸿苑时,已是子夜时分。苑内却依旧灯火通明,前院传来排演新剧的丝竹与诵读声,后院“格物院”的方向隐约有金属敲击与工匠讨论的动静传来。文娱的星火正在持续燃烧,扩张,与她方才在深宫经历的诡异阴寒仿佛两个世界。
宋小蝶迎上来,见她脸色不佳,担忧道:“姑娘,宫里…”
“无事。”景云岫摆手,径直走向听涛阁,“让孙掌柜、宋班主、青阳过来一趟。”
片刻后,阁楼内。
景云岫将宫中经历简要告知,略去了“稗海秘藏”的具体发现与老嬷嬷的诡异警告,只强调了太后病情蹊跷,宫中暗流涌动,需加倍警惕。
“巡演团筹备如何?”她问孙有福。
“回夫人,江南三郡、京畿五县的合作戏楼已初步谈妥,首批学员与艺人已开始集训,便携光影箱和特制烟油也在加紧赶制,只是…经费方面…”孙有福面露难色。扩张速度太快,收益虽巨,投入更是惊人。
“经费不必担心。”景云岫语气果断,“从‘星火学堂’高级班学费和惊鸿苑商号下一季分红中预支。必要时,我可再调一笔‘特别资金’。”她指的是之前以“墨尘公子”之名积累、并通过某些隐秘渠道运作的资金。“我要在一个月内,看到巡演团走出京城。”
“是!”孙有福精神一振。
“新剧排演呢?”她看向宋青阳和柳如烟。
“《女驸马》剧本已细化,角色遴选完毕,近日便可开始对词走位。”宋青阳回道,“只是…‘木兰从军’一幕的沙场光影与战鼓音效,还需工匠坊配合改进。”
“格物院会全力配合。”景云岫看向宋青阳,“我要的不是‘像’,是‘身临其境’。预算可追加,但效果必须达到。”
“明白!”
“另外,”景云岫沉吟片刻,“从下一期报纸起,增设‘百家言’专栏。匿名刊载一些关于女子才德、礼法本质、甚至…鬼神之说的争议文章,观点不妨尖锐对立。让读者投稿辩论,择优刊登。稿酬从优。”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