秃发乌孤骑在他那匹神骏的黑鬃马上,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粗糙的手指烦躁地抚摸着腰间镶嵌着宝石的弯刀刀柄,目光扫过眼前这片被大火舔舐过的、只剩下断壁残垣和呛人焦糊味的废墟。曾经富庶的云州城,如今只剩下内城那如同巨大坟冢般的轮廓倔强地矗立着,城墙焦黑,布满了炮石轰击的坑洼,如同垂死巨兽布满疮痍的脊背。
“妈的!郭崇韬老匹夫!” 秃发乌孤狠狠啐了一口唾沫,眼中燃烧着怨毒的火焰。他的秃鹫部勇士,在冲入外城的那一刻,被那场精心布置的炼狱之火吞噬了近千人!那可都是他部落里最能打的儿郎!想到那些勇士在火海中翻滚哀嚎、被毒箭射穿、被滚烫的金汁活活烫死的惨状,他的心就在滴血!而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个该死的老东西!
更让他窝火的是颉利的态度!他损失惨重,向王帐请求补给兵员和抚恤,颉利那个老狐狸只是不痛不痒地安抚了几句,象征性地拨了点粮草,转头却把后续劫掠的“肥差”分给了咄吉那个装模作样的混蛋!说什么秃鹫部需要休整?分明是借机削弱他秃发乌孤的实力!还有那些关于他秃鹫部只知劫掠、不顾大局的流言,在王帐里传得有鼻子有眼,肯定是咄吉那个阴险小人搞的鬼!
“大酋!” 一个心腹千夫长策马靠近,低声道,“王帐又传令了,命各部紧守营盘,不得擅自出击,谨防南人奸计。说云州残兵不过是疥癣之疾,骚扰而已,意在疲我军心,等正面攻破飞狐峪,再一并收拾。”
“谨防?疲军?” 秃发乌孤发出一声不屑的嗤笑,脸上的横肉抖动,“颉利老儿是被郭崇韬一把火烧怕了!胆小如鼠!那些南人残兵败将,被我们撵得像兔子一样,除了放几支冷箭,烧几堆不值钱的草料,还能有什么奸计?分明是颉利想把这最后一点油水都留给他的金狼亲卫!让我们在这里喝西北风!”
他越想越气,眼中贪婪与不满交织:“守?守他娘!再守下去,儿郎们的刀都要生锈了!好处都让咄吉那帮人捞走了!”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一名斥候飞驰而来,脸上带着兴奋的红光:“大酋!西南二十里,鹰嘴坳!发现大股南军踪迹!看旗号,是云州残余的主力!人数不下万人!押运着大批车仗,行动缓慢,像是……像是要转移粮草辎重!”
“万人主力?大批车仗?” 秃发乌孤的眼睛瞬间亮了!如同饿狼看到了肥羊!连日来的憋屈和贪婪瞬间被点燃!“你确定看清楚了?不是诱饵?”
“千真万确!大酋!小的亲眼所见!车辙印很深,队伍拖得很长,护卫的士兵看起来也蔫头耷脑的!” 斥候信誓旦旦。
秃发乌孤的心脏狂跳起来!万人!还有大批辎重!这简直是送到嘴边的肥肉!颉利不让出击?去他娘的王令!老子打了胜仗,抢了东西,他还能把老子怎么样?正好让那些嚼舌根的家伙看看,我秃发乌孤的秃鹫勇士,才是草原上最锋利的刀!
贪婪压倒了最后一丝谨慎。秃发乌孤猛地拔出弯刀,刀锋在昏暗的天光下闪烁着寒芒,厉声咆哮:“吹号!集结秃鹫勇士!再派人去告诉旁边野狼部和黑熊部的大酋!就说老子发现南军肥羊了!想发财的,就跟老子来!晚了连汤都喝不上!”
呜——呜——呜——
低沉而充满野性的牛角号声在秃鹫部大营上空响起,瞬间打破了压抑的宁静。早已被连日骚扰和无所事事憋得烦躁不堪的秃鹫部勇士们如同打了鸡血,嗷嗷叫着翻身上马。秃发乌孤的贪婪和不满如同瘟疫,迅速感染了邻近几个同样对颉利分配不满、又眼红秃鹫部之前几次小规模出击捞到油水的部落首领。
野狼部大酋扎木合看着秃鹫部勇士兴奋集结的样子,又想到前几日自己部族出击也“轻松”击溃了一股南军,抢到了几车粮食布匹,顿时心痒难耐。黑熊部大酋巴图鲁更是头脑简单,只看到秃发乌孤抢东西时得意的嘴脸,早就按捺不住。
“秃发大酋吃肉,咱们也得喝口汤!”
“对!不能光让他秃鹫部威风!”
“走!跟上去!”
短短一个时辰,秃发乌孤凭借其“威望”和“战果”的诱惑,竟迅速裹挟了野狼、黑熊、灰狐、毒蝎四个部落,连同本部精锐,拼凑起一支规模庞大的联军,人数竟达八万余众!浩浩荡荡的铁骑洪流,如同挣脱了缰绳的野马群,在秃发乌孤的带领下,借着渐浓的暮色,朝着西南鹰嘴坳方向,滚滚而去!
秃发乌孤骑在马上,看着身后这漫山遍野、气势汹汹的大军,一股前所未有的豪情和贪婪充斥胸膛。他仿佛已经看到了堆积如山的粮草辎重,看到了跪地求饶的南人,看到了颉利那老东西得知消息后惊愕又不得不嘉奖他的表情!
鹰嘴坳的地形在暮色中渐渐清晰。这是一片相对开阔的山谷,两侧是起伏的山峦。谷地中,果然影影绰绰能看到大队人马行动的迹象,车仗众多,队伍拖沓,隐约还能听到惊慌的呼喊和牲畜的嘶鸣。一支绣着“云”字的残破军旗,在昏暗的光线下无力地飘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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