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TM亭里,死寂。
只有那钞票牢笼在无声地燃烧着金光。
无数百元大钞悬浮在半空,疯狂盘旋,一张紧贴着一张,层层叠叠,构成一个密不透风、流光溢彩的球形牢笼。
笼壁之上,丝丝缕缕的金色符文不断游走、明灭,像流动的液态火焰,散发出一种令人灵魂战栗的禁锢与审判气息。
牢笼的核心,那团被压缩到极致的、属于“房贷鬼”的污浊光球正疯狂地冲撞着牢笼内壁,
每一次撞击都让整个钞票构成的球体猛地向内一陷,金光符文便骤然炽亮,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下,光球表面滋啦作响,
冒起无形的黑烟,发出一阵人类耳膜无法捕捉、却能直透颅骨的凄厉惨嚎。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焦糊的腥臭,混合着崭新油墨的刺鼻气味。
地上,曲丽娟像一滩失去骨头支撑的软泥,彻底昏死过去。
惨白的灯光从ATM亭顶泼洒下来,在她脸上拉出浓重的、绝望的阴影。
她胸腔微弱起伏,嘴角溢出的那缕暗红血痕,在冰冷的地砖上缓慢蜿蜒,像一条濒死的蛇。
亭外,夜色粘稠如墨。惨白路灯的光晕只勉强撕开一小片黑暗,反而衬得阴影更加深重。
亭内飞舞钞票的金光,勉强勾勒出空气中一道细微的、水纹般的涟漪。
白问天,一身素白,如同融化在阴影中的幽灵,无声无息地浮现。
她落地轻如飘絮,甚至没带起一丝微风。
那双清澈冷冽的眸子,第一时间便锁定了地上气息奄奄的曲丽娟。
极细微的,一丝涟漪在她眼底深处漾开,如同投入石子的古井,快得几乎无法捕捉。
她身影一晃,像一道被压缩的光线,瞬间跨越短短的距离,出现在曲丽娟身旁。
她蹲下。
俯身的动作带着一种与这肃杀审判场合格格不入的、近乎笨拙的轻柔。
她迟疑了一瞬,最终还是抬起右手。
指尖,一点微弱却异常纯粹的白光悄然亮起,微弱如寒夜的萤火,努力对抗着周围弥漫的绝望与钞票牢笼散发的煌煌威压。
那点白光小心翼翼地刺向曲丽娟布满汗水和污痕的眉心,试图去触碰她灵魂上那层厚重的、几乎凝成实质的铅灰色阴霾。
就在那萤火般微弱的光芒即将触碰到冰冷肌肤的前一刹那——
“啧。”
一个声音,冰冷、滑腻,带着毒蛇吐信般的玩味,毫无征兆地穿透了钞票牢笼的嗡鸣,
无视了ATM亭坚固的钢化玻璃,像一根淬了寒冰的毒针,精准无比地刺入了白问天的脑髓深处!
白问天点出的指尖猛地痉挛!如同被无形的电流狠狠击中!指尖那点微弱白光“噗”地一声,瞬间熄灭,湮灭无踪。
她整个人像是瞬间被抽走了骨头,僵成了一尊冰冷的石雕,凝固在曲丽娟身旁的阴影里。
一股纯粹由恐惧凝成的寒气,从尾椎骨轰然炸开,沿着脊椎疯狂上窜,
如同无数冰针扎进每一寸肌肤、每一块骨骼,瞬间冻结了她的血液和呼吸。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
那道目光。
穿透了飞舞钞票的缝隙,穿透了冰冷的玻璃幕墙,冰冷、粘稠、充满了绝对的掌控和一丝残酷的戏谑,如同实质的冰锥——
牢牢地钉死在她的背上!
冷汗,瞬间浸透了她白色的丝质内衬,冰凉的黏腻感紧贴着皮肤。
她甚至不敢转动一下眼珠,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撞击着肋骨,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僵死的神经,发出无声的哀鸣。
黑暗的角落里,似乎藏着爬行的阴影,正一点点啃噬她的意志。
“我养的小白狗,”那声音再次响起,直接在白问天的颅骨内回荡,带着某种金属摩擦般的质感,
“爪子,是不是伸得太长了?”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冰凿,狠狠凿在她紧绷的神经上。
白问天的呼吸彻底停滞。她喉咙发紧,几乎要呕吐出来。
那只悬在身侧的左手,死死掐着自己的大腿,指甲隔着薄薄的布料深深嵌入皮肉,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
一股违背本能的巨大恐惧,压迫着她弯下那僵硬的脖颈,迫使她向那目光的来源、向那无边的黑暗与威压,做出臣服的姿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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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ATM亭两条街外,一个老旧居民楼的楼顶天台。
夜风带着城市的尘埃和远处喧嚣的尾音,呼啸着掠过空旷的水泥地,卷起几片枯叶和废弃的塑料袋。
空气里残留着白日暴晒后的燥热气息和垃圾箱散发的酸腐味。
秦无忌斜靠在冰冷锈蚀的围栏上,嘴里叼着根没点燃的烟,纯粹是做做样子,目光越过楼下如同流动光带的车流街道,
精准地“钉”在两条街外那个小小的、散发着诡异金光的ATM亭上。
他视野里,一片混沌的灰雾笼罩着整座城市。然而在那片灰雾之中,两个点却亮得刺眼。
一个,是ATM亭里那个由无数飞舞钞票组成的、金光刺目的巨大牢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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