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内,靠近中间的位置,人群像躲避瘟疫一样微微散开一个小圈。
圈子中间,站着一个年轻女人。 她穿着一件剪裁简洁的米白色针织开衫,内搭同色系的高领打底衫,下身是一条质感厚实的深灰色羊毛半身裙。
她的头发虽然有些凌乱地扎在脑后,但能看出基础的打理。然而,此刻她的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眼圈通红,泪水糊了满脸,任何得体衣物都无法掩盖她此刻巨大的痛苦。
她死死箍住怀里三四岁的小女孩。穿着粉色小裙子的孩子被迫承受着母亲失控的拍打——
年轻女人歇斯底里的哭喊声中,那只本该安抚的手正机械地抽打在孩子的胳膊和后背上。
“妈妈好累啊!真的好累好累啊!你怎么就不懂事!为什么就不能乖一点!为什么总要妈妈抱!妈妈抱不动了啊呜哇——!”
“啪!啪!”
每一下拍打都算不上多重,但在死寂的车厢里,那声音却清脆得刺耳。
小女孩完全吓懵了,小嘴瘪着,大大的眼睛里充满了恐惧和不解,
泪珠儿在眼眶里疯狂打转,却倔强地没有掉下来,只是呆呆地看着崩溃的母亲。
周围的乘客有的皱眉,有的别过脸不忍看,有的低声议论。司机烦躁地按了一下喇叭。
“楼小丽!你疯了!别打孩子!”旁边一个拎着菜篮子的老太太看不过眼,想去拉她。
“别管我!”年轻女人——楼小丽猛地甩开老太太的手,情绪彻底失控,
她像一头受伤的、无处发泄的母兽,猛地将怀里的小女孩往旁边空着的塑料座位上一顿!
“白小花!你自己坐好!再闹…再闹妈妈就不要你了!”
她嘶吼着,声音破碎,带着令人心碎的绝望。
然后,她不再看女儿一眼,捂着脸,崩溃地呜咽着,跌跌撞撞地从中间车厢,一路推搡开挡路的人,
逃也似的冲到了公交车尾部最角落的一个单人座位上,
猛地坐下,蜷缩起身体,把脸深深埋进膝盖里,只剩下压抑的、断断续续的抽泣声。
车厢里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引擎的轰鸣和楼小丽压抑的哭泣。
所有人的目光,下意识地追随着那个被“遗弃”在座位上的小小身影——白小花。
冰冷的塑料座椅上,白小花像只受惊的小鹿,完全懵住了。
她扭着小脑袋,清澈的大眼睛紧紧追着逃向车尾的妈妈,小小的身体却像被无形绳索捆住,动弹不得。
最初弥漫眼中的恐惧,像退潮的海水,缓缓散去,留下大片大片茫然无措的委屈,空洞得让人揪心。
车厢里,一片诡谲的死寂,只有引擎单调的嗡鸣和轮胎摩擦路面的声音。
斜对面。
穿着黑色连帽衫、口罩遮脸的秦无忌,身体不易察觉地向前倾了倾。
隔着口罩看不清神情,但他朝着那茫然无措的小女孩,极其缓慢、又无比清晰地将右手大拇指竖了起来。
寂静无声。
却仿佛带着某种穿透混乱的重量。
白小花的目光,懵懂地撞上了那根竖起的大拇指。
小小的眉头极其轻微地蹙了一下,像在努力解读这个陌生符号的含义。
是……夸她坐得乖?还是别的?委屈的小嘴无声地瘪了瘪。
几乎在同一瞬间。
坐在秦无忌身旁的周汐颜,那双本该清澈如泉的杏眼,却危险地眯起了一条缝。
她的视线,并未落在崩溃的楼小丽或是懵懂的白小花身上,
而是如同两道骤然冷凝的探针,穿透拥挤嘈杂的车厢,精准无误地钉在了车尾那个蜷缩身影的后心!
眼神深处,一丝锐利到刺骨、冰冷到诡异的寒芒,一闪而逝!
秦无忌心头警铃疯狂炸响!
——【善恶透视眼】,开!
视野瞬间被猩红覆盖,世界的表象被粗暴撕裂。
车厢内攒动的人群,化作一团团模糊的光晕——大部分是普通人混沌的白色或淡黄,零星夹杂着代表小恶的灰气。
但当他的目光掠过车尾那个剧烈颤抖的轮廓——楼小丽时!
一股浓烈得如同实质、令人作呕的墨汁般的黑气,正死死缠绕在她的心脏位置!
那黑气翻滚、蠕动,散发着怨毒与冰冷。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这股恐怖的黑气,并非完全属于楼小丽自身!
它像一条狰狞的黑色钩锁,一端深深嵌入她的心脏,另一端却穿透了公交车的铁皮车厢,
如同一条无形的黑色毒藤,无声无息地延伸出去……
秦无忌的“视线”顺着那无形的“毒藤”猛地追击!
猩红视野穿透车窗,越过混乱的街道和喧嚣的城市背景。
那“毒藤”的尽头,精准地锁定了远处一栋在阳光下反射着刺眼冷光的玻璃幕墙大厦!
大厦顶层,巨大的烫金Logo——“晴空贸易集团”几个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却只透着股虚伪的冰冷。
“赵世晴?!”
周汐颜的声音带着能冻结空气的寒意,在秦无忌耳边极轻地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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