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民县十大杰出青年干部?”
江澈的大脑宕机了足足三秒。他感觉自己不是被一份红头文件砸中,而是被一辆高速行驶的泥头车迎面创飞,灵魂都出了窍。
他看着孙大海那张因为过度兴奋而显得油光满面的脸,又看了看旁边王建国那与有荣焉、仿佛自己儿子考上清华的表情,一种荒谬绝伦的感觉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这是什么人间疾苦?
他重生回来,唯一的追求就是成为单位的“三无人员”——无存在感、无责任心、无附加工作。结果倒好,这才刚入职多久,就要被架到火上,贴上“杰出”的标签,游街示众了?
“孙书记,王主任,这……这万万不可!”江澈回过神来,脸上瞬间挤出一个诚惶诚恐、受宠若惊的表情,摆着手连连后退,仿佛那份文件是什么烫手的山芋。
“我就是一个新人,刚从学校毕业,业务不熟,经验没有,对咱们镇的工作还没做出任何贡献。这个荣誉太重了,我承担不起!真的承担不起!”江澈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颤抖,将一个新人的惶恐与不安表现得淋漓尽致。
他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啪响:拒绝,必须往死里拒绝!这种出风头的事情,上一世他抢破了头,这一世,谁爱要谁要!他只想当个杰出废物,而不是杰出青年。
“哎,小江,话不能这么说!”孙大海一把拉住他,大手重重地拍着他的后背,震得他差点咳出来,“年轻人,要谦虚,但不能妄自菲薄嘛!”
旁边的王建国立刻心领神会,扶了扶眼镜,用一种“我早就看穿了一切”的智者口吻补充道:“书记,您看,我就说小江同志的思想觉悟高吧!他这不是推辞,这是胸怀啊!他这是觉得自己的资历浅,想把这个宝贵的机会,让给单位里的其他老同志!这是何等的谦逊,何等的无私!”
江澈:“……”
我不是,我没有,你别胡说!我就是单纯的不想干活啊!
孙大海听了王建国的“解读”,更是龙颜大悦,看江澈的眼神里,欣赏又多了三分。
“建国说得对!”孙大海一锤定音,“小江啊,你的心情我理解。但是,这次推荐你,不是我个人的意思,也不是镇党委的临时起意,这是县委领导对我们青龙镇工作的肯定,是对你这种新时代大学生干部精神风貌的肯定!”
他把声音压低了些,凑到江澈耳边,神神秘秘地说:“实话跟你说,县委李书记和马县长,都亲自过问了你的情况。他们觉得,你身上有那位‘神秘高人’淡泊名利、深藏不露的影子!这次推你当典型,就是要向全县释放一个信号!”
江澈的眼角剧烈地抽搐起来。
完了。
这事儿已经不是他想不想的问题了,而是被县里的大领导给亲自“认证”了。他感觉自己就像一头被贴上“特级贡品”标签的猪,反抗的哼哼声在别人听来,都是肉质鲜美的象征。
就在江澈内心一片哀嚎,思考着要不要干脆躺在地上撒泼打滚,说自己得了“荣誉过敏症”的时候,镇长办公室的门开了。
镇长李建军走了进来,他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身材微胖,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看起来比孙大海要沉稳务实一些。他刚从下面村里调研回来,裤腿上还沾着点泥点子。
“老孙,什么事这么高兴?”李建军看到办公室里喜气洋洋的氛围,有些好奇。
“老李,你来得正好!”孙大海兴奋地把那份推荐文件递过去,“看看!县里给咱们的惊喜!咱们镇的小江,要被推荐为‘全县十大杰出青年干部’了!”
李建军接过文件,快速扫了一眼,眉头却微微皱了起来。他不像孙大海那么热衷于搞这些虚头巴脑的政治造势,他更关心的是实实在在的工作。
“江澈?”他抬头看了一眼站在那里,表情比哭还难看的江澈,有些疑惑地对孙大海说:“老孙,这事是不是有点太急了?这小同志才来多久?咱们镇里那些干了好几年的年轻干部,哪个不比他有资历?这么搞,下面的人会有想法的。”
孙大海就知道他会这么说,把他拉到一旁,压低声音,把县领导的意图,以及自己对江澈的观察,添油加醋地复述了一遍。从“精准请假”到“智退公安局长”,再到最后“神仙显灵”,整个故事被他讲得跌宕起伏,玄之又玄。
李建军起初听得直摇头,觉得这纯属无稽之谈,太过荒谬。他是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不信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
可听着听着,他的表情慢慢变了。
他不是被孙大海的玄学理论说服了,而是从另一个更现实的角度,发现了一个惊人的逻辑链。
“老孙,你等一下……”李建军打断了他,眼神里闪烁着一种奇异的光芒,他开始自言自语地盘算起来,“省检查组要来,是突发事件,目的地是我们青龙镇;水库出现管涌,地点是我们青龙镇;匿名电话,是从我们青龙镇打出去的;公安调查,线索也是在我们青龙镇断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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