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人有冲劲,是好事。敢想敢干,也是我们这个时代最需要的品质。”赵立春话锋一转,语气里多了几分语重心长,“但是,冲劲不等于冲动,魄力不等于鲁莽。越是想干事,就越要懂得顾全大局。一个人的力量是有限的,只有把自己的工作,融入到全省的发展大局里,才能行稳致远。”
他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浮沫,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陆远的脸。
“我听说,你准备了一个关于企业排污和居民健康的议案?”
来了。
陆远放在膝上的手指,几不可查地收紧了一下。
他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只是平静地回答:“作为人大代表,我在基层调研中,确实听到了一些群众的呼声,也发现了一些亟待解决的问题。”
“群众的呼声要听,问题也要解决,这都没错。”赵立春的声音陡然沉了下去,那股属于一省之长的威压,如同实质般弥漫开来,“但解决问题,要讲究方式方法!你知不知道,星钢集团意味着什么?它不仅仅是一个企业,它关系到我们省近十分之一的工业产值,关系到上下游几十万人的就业!你那个议案,一旦在媒体开放日那种场合捅出去,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你想过没有?”
他将茶杯重重地放在茶台上,发出一声闷响。
“外资怎么看我们?兄弟省份怎么看我们?中央怎么看我们?为了一个企业的个别问题,否定我们全省几十年的工业发展成果,甚至影响到我们整个省的营商环境和政治稳定!这个责任,你担得起吗?”
一顶顶大帽子,接二连三地扣了下来。
陆远沉默地听着,任由那些雷霆万钧的质问砸在自己身上。他戴着的那副金丝眼镜,在灯光下反射着冰冷的光,让人看不清他的眼神。
他扮演的【孤臣】,此刻正承受着来自君王的巨大压力。他的沉默,不是畏惧,而是一种无声的抗辩。
看到陆远不为所动,赵立春的耐心似乎也耗尽了。他换了一种更直接、也更具威胁性的语气。
“陆远,我今天不是以省长的身份跟你谈话,我是以一个长辈,一个你的老领导的身份,跟你交个底。”
“你很年轻,前途无量。这次两会之后,省里的人事会有一些调整,我已经在省委书记那里,为你争取了一个很重要的位置。只要你踏踏实实地走下去,不出五年,你的级别,可能就不在我之下了。”
这是赤裸裸的政治许诺,是胡萝卜。
“但是,政治是有规则的。不懂规则,甚至破坏规则的人,走不远。你那个议案,现在撤回来,还来得及。我可以当什么都不知道,你还是那个省里最看重的年轻干部。”
紧接着,是大棒。
“如果你非要一意孤行,为了所谓的‘为民请命’,把事情闹大,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那么,我明确告诉你,省里不会为你承担任何后果。你将要面对的,是你一个人无法承受的压力。你的政治生命,可能就到此为止了。”
“陆远同志,你可要想清楚后果!”
最后这句话,赵立春几乎是一字一顿地说出来的。客厅里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一旁的秘书,额头上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他从未见过省长用如此严厉的口吻,去“敲打”一个正厅级的市长。这已经不是敲打,而是最后的通牒。
所有人都以为,面对如此巨大的压力和诱惑,陆远会选择妥协。哪怕只是一个缓兵之计,先口头答应下来,也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然而,陆远却缓缓地抬起了头。
他摘下了那副金丝眼镜,露出了那双被压抑了许久的、清澈而悲悯的眼睛。
“省长,”他的声音不大,甚至带着一丝沙哑,但在这寂静的客厅里,却清晰得如同钟鸣,“您说的这些后果,我都想过。”
“我来北京之前,去过星钢的生活区。我在那里待了七天。”
“我见过一个刚结婚三年的女人,她的丈夫上个月刚走,肺癌。她抱着还在襁褓里的孩子,眼神里一点光都没有。”
“我见过一对卖了房子给儿子治白血病的老夫妇,最后人财两空,只能挤在亲戚家的车库里。他们跟我说,儿子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那天,是他们这辈子最高兴的一天。”
“我还见过一个九岁的小女孩,她得了病,化疗让她的腿走路都不太方便。可她还在用粉笔,在地上画着跳房子的格子,一下,又一下。”
陆远没有看赵立春,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这间豪华的套房,望向了那个被阴影笼罩的角落。他的声音很平静,没有控诉,没有激昂,只是在陈述。
但每一个字,都像一根针,扎在赵立春的心上。
赵立春端着茶杯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您问我,那个议案捅出去的后果,我担不担得起。”
陆远将目光收了回来,直视着赵立春,那双眼睛里,没有畏惧,没有退缩,只有一种近乎悲壮的坚定。
“我想问的是,这十年,三百二十一条人命的后果,谁来担?”
“当一个九岁的孩子,因为我们所谓的‘发展大局’,连跳完一个格子的力气都没有的时候,我们这个‘大局’,到底还有什么意义?”
“省长,我首先是一名员,然后才是一名市长。在党徽下宣誓的时候,我记得我说的,是随时准备为党和人民牺牲一切。”
“我没办法在知道了这一切之后,还心安理得地坐在这里,跟您讨论我的前途,我的级别。”
“为生民立命,是我的职责所在。”
陆远站起身,对着赵立春,深深地鞠了一躬。
“虽千万人,吾往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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