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陈默走出市委书记办公室时,外面的天色已经开始偏西,残阳如血,将走廊尽头的窗户染成一片瑰丽的橘红。
他手中那份薄薄的文件,此刻却重如千钧。深化改革领导小组常务副组长,兼任市政府办公室副主任。周良安用最直接的方式,将他从一个幕后的笔杆子,推到了凤凰市权力棋局的中心。
大秘方恒依旧守在门口,脸上带着探究的微笑,那笑容的弧度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精准,既有对上司心腹的尊重,又保持着自己作为书记大秘的矜持。
“陈科长,和书记聊完了?”
陈默对他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方恒的笑容里,多了一丝只有圈内人才能读懂的深意:“以后,可能要改口了。是叫您陈组长,还是陈主任?”
这话问得巧妙,既是试探,也是一种提前的示好。
陈默的脚步没有停顿,只是平静地向前走去。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在市委大院里的身份,已经彻底改变。他不再是任何人可以随意拿捏的小角色,他成了市委书记手中,最锋利的那把刀。
而一把刀的宿命,就是不断地劈斩。
电梯门缓缓打开,陈默走了进去。金属门倒映出他孤直的身影,随着楼层的下降,窗外的光影在他脸上明明灭灭。
他没有直接回政研室,而是在一楼大厅走了出来。
市委大院里的空气,似乎和几个小时前不一样了。风还是那阵风,树还是那棵树,但人心里刮起的风暴,却让整个空间的磁场都发生了改变。
一些人行色匆匆,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惊惶与茫然,像是在海啸过后寻找浮木的幸存者。另一些人则三三两两聚在角落,交头接耳,神情中压抑着亢奋,仿佛在庆祝一场等待已久的胜利。
一名在食堂里曾对他冷嘲热讽的副处级干部,远远看到陈默,竟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板,然后僵硬地转过身,假装研究宣传栏里的文件,连背影都透着一股不自然。
陈默的目光扫过这些众生百态,心中不起波澜。他太熟悉这种味道了,权力的真空与更迭,总是最能催生出人性中最真实的气味。
他绕着大楼后的小花园慢慢走着,需要一点时间来消化周良安给予的一切。
那份领导小组的名单,周良安给的人,都是业务能力强,却因不懂钻营而被边缘化的“能吏”。这既是支持,也是考验。他需要把这群各有棱角的“刺头”捏合成一把拳头,难度不亚于他将要面对的任何一个敌人。
而“王启宏的宏发集团”,周良安只点了这一个名字,却像一座沉在水下的冰山,露出的仅仅是一个角。陈默知道,自己要做的,就是潜入深海,去测量整座冰山的体积,然后,想办法将它彻底引爆。
这盘棋,太大,也太险。
就在他思绪万千,即将重新走进办公楼时,他的脑海中,那本许久没有主动发出强烈信号的【人情账本】,突然发出了一阵轻微的、如同古琴琴弦被拨动般的震颤。
一行金色的、带着些许神秘色彩的文字,在账本的扉页上缓缓浮现。
【支线任务开启:在清查王启年案件后续工作中,你发现,其弟王启宏的宏发集团,每年都会向一个名叫“星光孤儿院”的机构,捐赠一笔与其体量极不相称的巨款。该孤儿院的院长,身份成谜。】
【任务目标:查明“星光孤儿院”的真相。】
陈默的脚步,在办公楼的台阶前,停住了。
孤儿院?
这个词,与宏发集团那种吃人不吐骨头的资本巨鳄,显得格格不入。
他皱起了眉头。以王启宏那种唯利是图的性格,做慈善?或许会,但那一定是建立在“投资回报”的基础上,比如为了名声,为了政策优惠。
但账本的提示是“与其体量极不相称的巨款”。
这就不是简单的慈善了。一个正常的商人,绝不会把大笔的真金白银,持续不断地投入到一个几乎没有商业回报的无底洞里。
这背后,一定有猫腻。
洗钱?转移资产?还是……有什么更隐秘的用途?
而那个“身份成谜”的院长,更是让陈默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味道。在现代社会,一个能主持如此大额捐赠机构的负责人,怎么可能“身份成谜”?
他站在原地,任由人来人往,脑中却在飞速运转。
主线任务,是周良安交代的,清查王启年、王启宏的利益网络,这是一场在明面上的政治斗争,对手虽然强大,但至少看得见,摸得着。
而这个“星光孤儿院”,却像是一条从主干道上延伸出去的、通往未知密林的小径。
账本从未发布过这种明确的“支线任务”。它的每一次异常,都预示着巨大的风险和机遇。从榕城县的九爷,到凤凰市的王启年,无一例外。
陈默没有犹豫太久。他很清楚,有时候,解开主线谜题的钥匙,恰恰就藏在最不起眼的支线里。
他转身,重新走进了办公楼,回到了政研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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